不过,他有我想要的东西,而我则借一块地方给他藏身,仅此而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与虎谋皮’,你未免也太高估他了。据我所知,萧鸾在魏国谋划了二十年,可最终,却落得个黯然逃离魏国的下场,在我看来,他纵使如你所言曾经是一头恶虎,但眼下,也只不过是一头去了爪牙的丧家犬罢了,何足惧哉?”
听闻此言,夏育皱了皱眉,提醒道:“公子,恶虎终究是恶虎,并不会因为失去爪牙而放弃伤人,也不会因为你饶他一命而有所感恩。”
“你的亲身经历?”卫公子瑜好笑地问道,他知道,眼前这位豪侠,那可是曾经搏杀过猛虎的猛士。
“公子。”夏育再次皱了皱眉头。
“好了好了。”卫公子瑜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收起笑容,眼眸闪过几丝冷色:“你放心,待我得到想得到的东西,到时候,我就会派人提着此人的首级,去找我表弟赵润,讨要那五十万金的赏金!”
“那些魏国工匠的冶铁手札?”夏育压低声音问道。
“还有他的钱。”卫公子瑜长长吐了口气。
与萧鸾一样,卫瑜也很缺钱,虽然他是卫王的公子,但是有些需要花钱的地方,他却不好直接向他的父亲卫王费开口。
比如说,卫公子瑜在私底下组建了一个游侠组织,号曰「长铗」,网罗卫国的游侠豪杰为他效力。『注:铗,即剑柄。长铗,即指长剑,相对应的短剑,则叫做短铗。』
不同于那些顶着游侠的称号却尽干些地痞无赖之举的家伙,卫国的豪侠,那可真的是持三尺青锋剑,好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义士。
可话说回来,再是侠义的义士,也需要吃饭,既然卫公子瑜需要这些游侠为他效力,那么理所当然要养活他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除此之外,卫公子瑜还在私底下尝试发展冶铁工艺。
其实在卫公子瑜的祖父「卫王纠」的年代,卫国也曾有过一段发展冶铁工艺的岁月,只不过在卫公子瑜的父王「卫王费」当政之后,卫国的冶铁发展就受到了阻碍。
说白了,就是当时卫国锻造出来的铁剑质量很差,强度与锋利还不及这个时代已经纯属的青铜兵器,再加上发展冶铁工艺需要投入的金钱太多,于是卫王费就放弃了。
毕竟卫王费与魏王赵偲的关系非常好,在卫王费看来,反正魏卫两国关系亲密到连边境都不需要设防,既然魏国已经在发展冶铁工艺,他卫国何必多此一举呢?到时候直接购置魏国锻造的兵器不就成了?
这还真不是玩笑,事实上,卫国最精锐的濮阳军,也就是卫王费直属的王师,其兵器甲胄,其实始终是跟魏国的驻军六营持平的——当然,也仅仅只是濮阳军这支卫国的王师而已,至于其他的卫国军队,绝大多数都是在使用魏国淘汰下来的军备。
倒不是魏国这边不肯放宽额度,只是卫王舍不得这笔钱而已,毕竟魏国当年驻军六营的装备,哪怕是在魏国虚弱的时候,魏王赵偲仍然坚持每两三年全军换装,尽可能地走精锐路线,以应对来自韩国的威胁。
相比之下,卫王费更愿意用这些钱来享受,他很满足于自己作为魏国的小弟。
但卫公子瑜则不同,在他看来,卫国必须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冶铁工艺,否则,他卫国将始终无法摆脱魏国的控制与摆布——毕竟以以往的趋势,若魏卫两国失和乃至于交恶的话,他卫国甚至无法自主打造兵器与甲胄。
到时候,难道真要重拾几乎已淘汰的青铜锻造技术?
但遗憾的是,卫公子瑜只能凭一己之力,偷偷摸摸地在私底下研究,因为这件事,别说若传到魏国那边,多半会引起魏国对他卫国的怀疑,甚至于,他连他父王卫王费这关都过不了。
因此,别看卫公子瑜这一两年,借当年韩将司马尚攻陷他们半壁疆土的前车之鉴,终于说服他父王,拿出了一大笔钱创建了数支军队,但事实上,由于他父王派了几名主簿严格把关着,卫公子瑜根本没办法挪动,无论是投到「长铗」,还是投到他偷偷摸摸研究的冶造工艺当中。
迄今为止,维持「长铗」与发展冶铁技术的消耗,全靠支持他的卫国富豪在私底下捐赠,根本不经过国库的账本。
而相比较维持长铗的耗费,研究冶铁技术的经费投入简直就是无底洞,想想当年的赵弘润就知道了,南征北战前后从楚国、三川、韩国收刮、敲诈了一笔笔的钱物,可结果呢,当时肃王府的家计开销,还要靠小夫人羊舌杏在城内开设的「肃氏楚金」来维持。
甚至于即便如此,赵弘润还欠下了户部几百万两的欠款,一直到博浪沙河港竣工。
虽然这笔庞大的资金投入,并非是全部用在发展冶铁工艺上,但要知道,魏国当时好歹是有一定基础的,而卫国呢?却连最基础的工艺都未曾掌握。
这意味着,卫公子瑜需要砸下比当初赵弘润砸在冶造局更多的金钱,才有可能获得一些成绩。
也正因为这样,卫公子瑜非常需要萧鸾的那笔钱,因为那笔钱不会过国库的账目。
“那赵润公子那边……如何回覆?”
在听了卫公子瑜的解释后,夏育皱着眉头问道。
卫瑜思忖了片刻,镇定地说道:“此事,我自有主张。”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自嘲道:“魏人为抓捕萧鸾潜入我卫国境内,杀害我两百余顿丘军士卒,然而最后,我还不得不听从那个表弟的话,将萧鸾擒获献上……夏育,这就是魏卫两国的友谊。”
“……”夏育张了张嘴,默然不语。
五日后,卫公子瑜派了一队两百人左右的亲卫,将顿丘军副将公宜捆绑,押送到了大梁。
当时,张启功与北宫玉已返回大梁,在得知此事后,便从那些卫国军卒手中接收了要犯,将其押入太子府的私牢。
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子赵润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欣喜若狂,顾不得自己那所谓「沾到雪就会死」的‘怪症’,带着宗卫长吕牧,冒着风雪风风火火地来到太子府的私牢。
而当赵弘润来到私牢的时候,张启功、北宫玉、阳佴、鸦五等人正围在牢房外打量着那名自称是顿丘军副将「公宜」的男人。
见此,赵弘润冲到张启功等人身边,一边张望牢房内的那个男人,一边语气急切地问道:“北宫,当真是萧鸾么?”
然而,北宫玉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与萧鸾有七八分相似,但,并非是萧鸾……”
赵弘润并没有亲眼见过萧鸾,但相信北宫玉不至于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他,闻言万分失望的他,罕见地有些失态,在恨恨用手砸了一下牢门后,懊恼地问道:“那他是谁?”
话音刚落,就见牢房内的那个男人冲到牢栏处,朝着赵弘润大喊道:“我乃卫国封丘军副将公宜!亦是你苦苦要找的萧鸾!哈哈哈哈!”
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太子赵润,北宫玉小心翼翼地说道:“如太子所见,此人乃是伏为军的一员。”
“……”赵弘润面色难看地盯着牢房内那自称萧鸾的家伙,转身拂袖离去了。
片刻后,在太子府内「都尉署」的班房里,冷静下来的赵弘润,召见了张启功、北宫玉、阳佴以及鸦五几人。
据卫公子瑜托人带给赵弘润的回信中所言,他在得到后者的书信后,立刻便派人抓捕了顿丘军的副将公宜,但在看过牢内那个家伙的德行后,纵使没有北宫玉辨认,赵弘润也不认为那个家伙就是那个萧鸾,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此人是萧鸾的一个替身。”在思忖了片刻后,北宫玉皱着眉头说道:“可能是萧鸾怀疑太子殿下很有可能通过卫公子瑜去抓他,但又不舍得轻易放弃聚拢的伏为军,故而叫替身代为出面,因而被卫公子瑜的人擒获。”
顿了顿,他又说道:“也有可能,是萧鸾为了打消卫公子瑜的怀疑,故意丢出一个弃子。……在他看来,纵使是太子殿下,也不好接二连三地指使卫公子瑜去做什么事。”
赵弘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询问张启功道:“启功,你怎么看?”
只见张启功看了一眼北宫玉,拱手说道:“太子殿下,臣以为,北宫大人方才所言,「纵使是太子殿下,亦不好接二连三指使卫公子瑜去做什么事」,这句话很有见地……”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忽然转了口风:“其他的,臣暂时还未有头绪。”
“……”赵弘润深深看了一眼张启功,并没有多说什么,在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宗卫长吕牧离开了。
待等赵弘润离开之后,张启功将鸦五拉到了角落,低声说道:“鸦五,张某有件事拜托你青鸦。”
“张大人请讲。”鸦五点头说道。
只见张启功压低声音说道:“请你派青鸦潜回卫国顿丘,监视顿丘军的一举一动,看看卫公子瑜在‘捉拿’了‘萧鸾’之后,是否有下令彻查顿丘军当中的伏为军细作,或者,打散军卒、整顿这支军队。”
鸦五愣了愣,好似想到了什么,在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张启功后,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