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莫伟天神智清醒了,莫骄阳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迈步走到病床边,没有去拿一旁的椅子,而是挨着莫伟天的手边坐了下来,一边端看着莫伟天的脸色,一边直言不讳的说着,“爷爷,夏大夫说这次是轻微的脑梗,正常治疗,没有大碍,不过,核磁片上显示了脑动脉有原发性蛛网膜下腔出血的轻微症状,这是急症,最忌情绪激动,胸闷郁结,所以这次出院,我想让你跟我一块回S市去。”
莫骄阳说的很慢,尤其涉及到专业术语的时候,他更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就像是怕莫伟天听不清似的,当然,他也没有刻意的把病情渲染的有多严重,就这样平铺直叙口吻,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感情,直接切断了让莫伟天会生出诸多联想的机会。
莫骄阳深知,对一个睿智的老人,隐瞒并不是最好的方法,开诚布公有的时候看似是一种风险,可是对一个经过岁月磨砺而拥有了坚强心性的老人而言,真正打垮他们的,永远不是真相,而是覆在真相上面的层层迷雾。
果然如他所想,四目相对,他承受着被审示的光,因为心中坦然,所以目光也是坦荡的,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变化。
当然,莫骄阳这张脸上的表情向来就不丰富,如果真想找变化,估计也就杜若能让这张脸生动起来。
对视一会儿,莫伟天终于笑了,阂了一下双眼,像是掩盖什么,刚刚多少还有些紧绷的肌肉渐渐的松驰下来,连带着心里提上的一口气也缓了过来。
眼皮再次撩起,又恢复成了沉敛儒雅的模样。
“我在B市呆着挺好,有几个老朋友,没事儿还能凑一块喝喝茶,下下棋,你妈现在也没去工作,自己又是医生,在家照顾我也挺方便的。”
莫伟天的声音不高,却是不容反驳的,话落,便摆着手撵人,“好了,听你妈说,你跟你媳妇也是赶飞机过来的,我这也没事儿了,你们该回回吧,别在我这耽搁了。”
莫骄阳眉头一蹙,不动声色的盯着莫伟天,若说刚刚是接受审示的话,那么这会儿,便是角色调换。
“爷爷,晚上的飞机不安全。”
“……”
或许是莫骄阳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莫伟天愣了一下才瞪着眼睛哼了一声,“那以前也没见你少做。”
杜若有些摸不准莫伟天是真想让他们回去,还是怕耽误他们的工作,才急着催他们回去,不过瞧着莫骄阳的意思,怕是没看到老爷子病情稳定,是不会这么快回去的,所以她也就顺着莫骄阳的话说,“是啊,爷爷,这两天雾霾厉害,前天网上还传了一张图片,就是晚上十点钟左右,飞机无法降落,盘旋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被迫返航,不过图片下面的注解说返航图中差点就出了意外事故,要不是机长经验足,怕是一飞机的人,就都遇难了。”
“爸,我看杜若说的对,这新闻咱们在家不也看了吗,那会儿您还说,以后出门还是坐火车安全呢。”
贾美云被杜若这么一提,也想起来了,自然也不赞同莫骄阳他们赶晚上的飞机回去。
一敌三,莫伟天惜败。
“那你去问问大夫,我今天晚上能不能出院?”
“爷爷——”
“爸——”
异口同声,三人步调一致的看着莫伟天,只觉得这老爷子思路变化太快。
莫伟天没理贾美云和杜若,说话就看着莫骄阳,“你刚刚不是告诉我,夏大夫说我没大碍吗?既然没大碍,就别占着公家的便宜了,这医院里病人那么多,我以前来做检查的时候,看到走廊里还搭着病床,又不是旅店,像什么样子?”
莫伟天这会儿说出来的话明明该是高风亮洁的,可是在莫骄阳听来,总像是急于掩盖着什么。
他绝不相信莫伟天这种不安来自于对自己病情的不确定,他的性子,是莫伟天从小看到大的,不可能不知道,他若撒谎,或许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莫伟天。
那么,这会儿,他感觉到的这份急切,又来源于什么?
水有源,树有根,莫骄阳有一种感觉,莫伟天在阻止他们回家,回B市的家,难道……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眸光一沉,如有漩涡在刮,他大抵能猜到一些,不过夏大夫的话,言犹在耳,为了不刺激莫伟天的情绪,至少他要表现的像不知道一般,然后再想办法在不让莫伟天知道的情况下,回家一趟。
心下有了打算,莫骄阳就搬出了权威人士的话,“夏大夫说了,您还得留院观察几天,而且,给您开的药都是三天的量,三天以后,还有一次血样化验,所以,最快也要四天后才能出院。”
莫骄阳说完,也不给莫伟天反驳的机会,直接起身,招手让杜若过来,把杜若的手攥在手心里,才看着贾美云说道:“妈,你跟若若在附近找个酒店休息吧,明天早上过来也方便,我今天晚上在这陪爷爷,回头再给我爸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就行了。”
“那也行,B市这交通真是让人头痛,一个单程,搭在路上的时间最少也要一个小时,我跟若若在附近找个酒店,明天早点过来换你,等你二叔和二婶到了,再多加个房间,免得来回折腾。”
贾美云一想到出门堵车,头就痛,再加上今天提心吊胆的过了大半天,身上也确实没有再折腾的力气了,能就近解决,真是再好不过了。
贾美云去拿手袋,莫骄阳就牵着杜若往门外走,开了病房门,到了走廊,一手揽过她的腰,低声嘱咐:“到酒店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了,二叔和二婶应该就到了,医院那边别忘了给罗主任打个电话,实话实说就行,请四天的假,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去,回家歇一天再上班。”
这两年来,莫骄阳这样细致无微的话语几乎每时每刻都会钻进她的耳心,早上为她准备早餐,出门的时候会叮嘱她午饭要及时吃。
到了中午,明明早上才叮嘱过的人,又会掐着点的问她,去没去吃,吃的什么,荤菜有什么,素菜有什么。
那会儿,她还开过玩笑,说他完全可以去考个营养师的证了,简直是太面面俱到了,没准以后不干市委书记了,就能改行当营养师了。
杜若眸中笑意隐隐,看着莫骄阳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调侃道:“你见我什么时候撒过谎?”
莫骄阳一噎,无奈的摇了摇头,“算我说错了,我的若若是诚实的乖宝宝。”
杜若吐了吐舌头,心道:可不是宝宝吗,这两年多,她真快成了莫骄阳的宝宝了,事无巨细。
不过她其实更想要一个属于她们的宝宝,只是不知道是她身体的问题,还是莫骄阳的问题,明明两个人都挺努力的,却一直没有结果。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揽上了莫骄阳的腰,声音刻意压的低一些,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爷爷的病,真没事儿吧?”
莫骄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睨着杜若,“我的样子,像是在撒谎?”
杜若被莫骄阳看的有些微窘,连忙摇了摇头,讨好道:“我不是怕你唬弄爷爷吗!”
“……”
杜若被莫骄阳这般无声的看着有些不自在,松了虚搭在他腰间的手,“妈应该心里也惦记着呢,一会儿我跟妈说一声,你进去照顾爷爷吧,晚上困了,在沙发上凑和一宿。”
话虽这样说,不过杜若想着那一米半的沙发长度,容下莫骄阳这一米八几的个了,好像,真是有些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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