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宫门外面时,小德张正在外面候着,按规矩,皇帝崩逝,须立即向三品以上的京官及各省督抚报丧,紧接着便是奔丧。京官驰赴宫门,先到内奏事处看最后的药方,然后举哀、成服,最后颁遗诏。
可是赵冠侯一到宫门,小德张立刻拉着他和十格格就往里走“老佛爷有旨,让你们一来,就立刻进宫,规矩什么都别讲,有要紧的话要交代。”
由他领路,两人一路到了东暖阁,慈喜穿戴的很是整齐,精神显的也格外的好,两只老眼内,重又恢复了神采。仿佛皇帝一死,将剩余的生命力,都转移到了太后的身上,这位太后还能继续创造传奇,再次垂帘,操纵这个国家若干年的命运。
房间里跪着几个人,除去庆王与袁慰亭外,就是张香涛、世续、那琴轩、承沣几名军机大臣。
慈喜正在说着什么,见两人进来,一点头“你们来的很及时,这很好,总算还赶得上。皇帝驾崩,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
“臣/奴才,已经知道了。”两夫妻同声答道。
慈喜招招手“老十,到我身边来站着,那边没你的位置,不合规矩。冠侯,你往前面跪,我有话说。”
赵冠侯身份尴尬,这种场合,是没有一个巡抚的位置的,但是太后既然吩咐,且有庆王面子,他就只好跪到庆王身后。慈喜看着承沣道:“当日联军入城,我带着皇帝西狩,一路上无粮无水,口干舌焦,若没有冠侯救驾,怕是也挺不到今天。那时,我就在榆林堡降旨,收了老十做我的干闺女,与皇帝兄妹相称。现在皇帝没了,老十,你过去让老五喊你一声姐姐。老五,你可有什么怨言?”
“奴才,不敢。”
承沣性子本就软弱,而且此时正是宫里最为混乱的时刻,哪还敢拒绝慈喜的命令,虽然觉得不伦不类,但还是对毓卿喊了一声姐姐,毓卿不敢托大,还礼喊五爷,彼此的关系就算定下。
慈喜又道:“前两年那场乱子,如果不是冠侯在宣化救驾,后又进京办交涉,口裂唇焦,与洋人锱铢必较,咱们后来想要行新法,搞宪政,也没有本钱。他当日冒的风险,处境的艰难,我是知道的,义匡,你也应该知道。”
“奴才知道。”
“知道就好,多余的话我不说,我只说这两年山东搞的比哪个省都好,这就是真正的本事,比起出身,或是资历,都要重要。”
于慈喜而言,这话实际并不当说,她如此一说,等于是间接的将张香涛这等科举正途的官员打击了下去,揄扬了赵冠侯这种赏道员而转监司,履历非常不合规范的特设巡抚,严格上讲,是破坏了现行的官场体制的。
这个时候,没人会去挑她的语病,也没人会蠢到争这一点得失,都只磕头,称赞太后圣明。慈喜又看向承沣
“国赖长君。濮仁还小,无法掌握这个国家,也应付不了这个时局。你既然是摄政王,又是他的本生父,这个担子,你一定要担起来。今后就由你来监国,你留过洋,与洋人有过接触,算是朝廷里,眼界开阔的那一批人。一定要把国家管理好,不要让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的国家,重又败坏下去。”
“奴才年龄小,才浅德薄,恐怕不能胜任,请慈圣收回成命。”承沣急忙磕头,正准备另行建议,慈喜已经开口道:
“我知道,你现在还担不起来,但是怕什么,不是还有人么?屋子里这几位,才能德行,都足以辅佐你,把国家管理好。你只要遇到事,多跟他们商量,不要独断专行,不要受奸佞小人无知之徒的蛊惑,这个江山就不会出岔子。朝外面,有冠侯这样的大将为你带兵,内乱外侮,皆不足惧。朝内,有这几位为你掌舵,你到底怕什么?我看过三国演义,孙策当初说内事不明问张昭,外事不明问周瑜,尚且能让东吴维持江山。我如今给你留下这么多忠臣良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承沣还待多言,义匡已经磕头道:“皇太后精神健旺,这是万民之福,只要您老人家早日养好身体,这天下间,就没有什么事,能难住咱们。”
慈喜含着笑看看他“你还是那么会说话,今后不光要会说话,还要会办事。除了要当一个好阿玛,也要当一个好枢臣。我这里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到大行皇帝那里去看看。老十你也去,好好看着你嫂子,别让她寻了什么短见。”
义匡等人跪安之后,便改由承沣带头,其他人都走在他后面,显然是从这一刻开始,监国摄政王这个立皇帝的排场和体面,就要撑起来。可惜群臣有心,事主无意,承沣一边走,一边解释
“大家都听到了,这是太后的懿旨,我是实在推辞不掉。以后大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是长辈,就是名臣,我实在是比不了。总是要大家用心办事,我就好过,其他的尊卑之类的话,都不必提,否则我没面目跟各位见面。”
他这话并不得体,但总算占个谦卑,若以皇帝而论,似有些无为而治的仁君气象。但是赵冠侯得了福子告密,对他的话可信度大打折扣,并不多说话。
等将来到瀛台,皇后已经走了出来。看衣服可以认定其皇后身份,但是看相貌,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相貌可以用丑陋来形容,后背还有一些驼。如果不是在皇宫大内出现,大概是没人有兴趣对她多看一眼的。
几人下跪见礼,皇后问道:“嗣皇帝继承的是谁?”
等明白嗣皇帝兼祧两房,自己尊为太后之后,她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还好,总算是有着落了。”随即身子向后一仰,直挺挺向后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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