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五月,关东的天气,也变的炎热起来。去岁的冰雪融化,汇入河流之中,田野间的庄稼,得到了流水的灌溉,茁壮的成长起来,为这苍茫的黑土地,增添了无数的生气。
可是居于此间的百姓,并不都能感受到这股生气所带来的好处,战争的乌云,依旧笼罩在他们头上,随时都有可能摧毁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三贤村算是这一代最大的村落,居民超过千人,为了防范胡子,四周修着高大的围墙,村里也如其他地方一样,拉起大团,成立了保险队。队长是三贤村最大的财主刘老爷子的长子刘俊。他在军队里干过,算是远近百里之内有名的神枪手,能压的住场面。
刘老爷子用家里的粮食换了三十几杆快枪,再加上村里本有的老母猪炮、沙枪以及土枪、抬杆,足以在附近称雄。自从悍匪六麻子被刘大队长一枪打穿了脑袋之后,几个绺子看见三贤村都要绕着走,不敢靠近。在战乱初起之时,三贤村的百姓,依旧可以像过去一样,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只是今天,他们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在村外,虽然只有四十几匹马,兵力并不比以前到村子借粮的绺子为多,可是站在寨墙上的保险队员,脸上都没有血色,腿和握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他们的大队长还能在墙上坚守,这些保险队员说不定已经要扔下武器逃了。
原因很简单,这支马队并不属于任何一个绺子,却比任何一个绺子都可怕。他们带着黑色鹰旗,穿着深色军装,马刀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高大的顿河马,与它们的主人一样暴躁,用蹄铁在来回刨着地面。
哥萨克骑兵。
刘俊的嘴里泛起了苦水,对于这种骑兵,他见的不止一次。只是他从没有跟其正面交锋过,虽然在乡下,他靠着高大的身躯和凶恶的面目粗鲁的举止外加从军经历,可以震住一帮人。事实上,在部队里,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员而已。
靠着家里送的钱,他在部队里打点上官,可以不用到第一线拼命,逃跑的时候,却能跟在上司身边先走。当铁勒对关外用兵时,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这种部队,每一次只要看到这支部队那高大的战马,闪亮的马刀,他就知道,自己该拨转马头,加速逃离。
只是,以往每次逃,是因为自己有路可以走,这一次,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乡,父亲、兄弟、老婆,妹子,还有大笔的家产,自己能往哪逃?
对于这支部队的名声,他很清楚,哥萨克经过的地方,是个什么模样,他也见过不止一次。不过那些人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懒得理会,可是今天轮到自己头上,却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喊:谁来救救我!
对方提出的条件是要求进村休息,再购买一些粮食补给,看上去一点都不过分,但是刘俊对他们的套路很清楚。他们一开始只要求进村休息,并答应不会冒犯主人,但只要进了存在,他们就会要房子,然后要酒,要食物,要女人,最后拿走你的一切。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没制止了父亲开门乞和,备一笔银两粮食的主张,跟这群人打交道,退一步,就是一无所有。
这支骑兵似乎是一支败兵,作为有着丰富逃跑经验的刘俊,在这方面眼光很毒辣。现在战场上,大鼻子打小鼻子,胜败皆有,这支哥萨克的军装上既有尘土又有血迹,旗帜也很残破,士兵很是狼狈,这明显就是一支溃逃的队伍。即使在金兵的战斗序列里,这种溃兵也是对百姓最凶残的,何况是向来以野蛮凶残著称的哥萨克,这时候把他们放进来,整个三贤村将不复存在。
但是那些人的要求被拒绝后,也开始发火,带队的军官用刘俊听不懂的语言喊着什么,但是那种情绪可以感觉的出来,他们要翻脸了。
哥萨克的马,开始四下跑动,这是在寻找着防御的弱点,刘俊忍不住用袖子擦着头上的汗水。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带兵官,从军生涯除了教会他骑马打枪和逃跑外,没教会他其他东西。哥萨克骑兵的进攻,自己能守住么?
嗓子又干又疼,心脏跳的飞快,他的眼前在阵阵发花。一名手下跑过来小声道:“大少爷,我看这帮瘪犊子要下手,您得拿个主意,咱是打是不打啊?”
“……打……吧。别先开枪,他们过来就吓唬一下,尽量别杀人。”刘俊的嘴唇有些哆嗦,头上的筋一跳一跳的,手里满是汗,左轮枪也有些抓不住。“他们是溃兵,只要小鼻子追过来,他们就得跑。”
“这也看不见小鼻子在哪啊?”那名手下向外探探头,外面只能看到这几十匹高大的马,和越发急噪的骑士。这时,哥萨克骑兵在军官的命令下组成一队,绕着村子前行,似乎是放弃了进村的念头,转向他处。一干保险队员长出了一口气,不少人跪在地上念起了佛。
刘俊的身体仿佛虚脱了似的,靠着墙一动不动,老天保佑,这一关总算是过了。可就在他刚刚有了这个念头之时,村后方猛的响起了一排爆豆般的枪声,随即就是保险队员的惊叫“大鼻子下手,大鼻子朝咱动家伙了!”
铁勒兵的排枪又快又准,虽然是马枪,但是发射速度比起那些手忙脚乱的保险队员不知道快了多少。几名队员全无防范,还在看西洋景似的看洋人离开,就被这一排枪扫倒。
哥萨克放开马力,战马向着村子冲来,守卫者慌张的点燃了药绳,抬杆、老母猪炮以及各色步枪一通乱射。由于大部分枪支都没有瞄准,也没有计算射程,这一轮射击没有什么效果。骑兵排成一列,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向着围墙冲来,刘俊好不容易跑到这里时,只看到一条条钩索已经扔到墙上,而寨门,已经在铁勒人的爆破下,炸开了一个大洞。
曾经以为能坚持一阵的保险队,实际上远比刘俊想象的为逊,没起到多大作用,就让铁勒人打了进来。刘俊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已经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父母,被剥的精光的的妻子与妹妹。他跌坐在墙头上,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只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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