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望,必会在城头坚持到最后一刻。”
“唐大人真是大明脊梁……”
徐程除了恭维话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说辞。
唐寅点头:“在下今晚就去城北营地过夜,有事的话可以到那边找我……你尽快把负责城北和城西防务的武将叫过来,在下有些话想跟他们交待一下,涉及明日苦战,不能不慎重对待……徐先生,这么做没问题吧?”
徐程一怔,这种事上他本来做不了主,但既然徐俌把权力交给唐寅,他觉得自己不答应的话似乎有些不妥,当即道:“自然没问题,在下回去就叫人……唐大人,咱们一起走吧。”
……
……
在唐寅安排下,城北和城西连夜加强防防务,城头布置了拒马,还设下排枪阵,也就是让火铳兵做机动,一旦敌人从哪个方向冲上城头,立即冲过去站成三排,轮换射击,利用火力密度把敌人赶下城墙。
此外,唐寅还派人在城墙内外埋设用瓦罐填装的火药,危急时引爆阻敌,如此一来进退都有凭靠,还能让宁王兵马吃大亏。
唐寅做事一丝不苟,这些战术他都是跟沈溪学的,充分体现了对火器的倚重。
当青阳县城战况陷入胶着时,张苑正不断跟朱厚照奏报情况,按照张苑的想法,皇帝应该立即派出兵马驰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一路兵马跟宁王主力交战,不管不顾。
“……陛下,逆王兵马已连续攻城三天,青阳县城城西曾短暂被敌寇攻上城头,但魏国公亲自领兵杀敌,好不容易将贼寇赶下城去,如今连续遭受佛郎机炮和投石机轰击,城墙已多处破损,逆王兵马固然损失惨重,魏国公也无力派兵出城反击,只能被动防守……”
张苑说话时声音低沉,生怕一个不慎就让皇帝迁怒。
朱厚照黑着脸问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让他中逆王奸计,一个小小的引蛇出动之计就让他折损两万兵马……若那两万人还在,何至于怕逆王那几个虾兵蟹将?”
张苑道:“魏国公已多次派人前来求援,说是接下来逆王还会加紧攻城。”
朱厚照突然不说话了,黑着脸杵在那儿,似乎依然不支持出兵增援。
张苑再道:“小王将军和刘将军带兵出击已四日,据报昨日他们在九江府彭泽县城与湖口县城之间的荒野登岸,暂时没遭遇强敌……或许可以让两位将军从侧翼包抄,解青阳县之围。”
朱厚照一摆手:“小王将军只带了三千兵马,这么点儿人怎么为青阳县解困?况且你不看地图的吗?从彭泽到青阳,中间起码隔着三四百里地,就算骑兵速度再快,在这冰雪天也得两三日,到那时花儿都谢了……”
“因此,小王将军至多在九江府乃至南康府、饶州府连续滋扰,让逆王风声鹤唳,如坐针毡,然后退兵。现在魏国公让朕派出兵马支援他,本来不是不可以,但若逆王抱着围城打援的想法,在半道袭击咱们的援兵当如何?”
张苑对朱厚照的分析很无语。
现在徐俌所部很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局面,你却因为担心派出兵马而导致安庆府城防守空虚,迟迟不肯派出援军,理由是怕中埋伏……还不是你自己怕死?
张苑道:“陛下,若是青阳县城那边出现变故,可能真要影响整体战局……逆王之所以没挥兵东进,便在于青阳县城扼住逆王进兵南京的路线,一旦青阳县城告破,魏国公所部全军覆没,逆王便可长驱直入!”
“住口!”
朱厚照喝止张苑,直接站起身来,“朕难道不知局势如何吗?容朕再考虑考虑,顺便看看青阳县那边局势变化,再决定是否派援军不迟。”
……
……
徐俌、唐寅和青阳县城里的军民正承受战火洗礼。
虽然青阳之战并非宁王谋反后最惨烈的一战,却也是极其艰苦的一战。
徐俌关键时刻当了逃兵,战事后半段几乎都是唐寅临阵指挥,但涉及千人以上的兵马调动则必须经过徐俌同意,军令传达不那么通畅。
好在宁王也并非是那种骁勇善战或者足智多谋的主帅,虽然也曾亲临一线督战,但宁王没有披挂上阵,而麾下兵马经过几天鏖战后也是身心俱疲……在死亡面前,哪怕再精锐的兵马也会产生懈战情绪。
在青阳攻防战进入第六天后,城池仍旧没被宁王兵马攻陷,不过城内情况已到非常糟糕的地步。
连续两天都有逃兵出现,城内百姓坚持不住,相继出现冻饿而死的情况……几天大战下来,城内物资消耗非常之大,最主要是缺少粮草和柴禾,为了熬金汁,老百姓的门板几乎都被拆下来烧毁,寒风透屋,百姓苦不堪言。
当天刚经历一场苦战,到下午时战事结束,入夜后,唐寅跟徐程一起到城西视察。
天上飘着雪花,官兵们沉默地在城墙下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煮着晚饭,锅里面米粒看不到几颗,更像是清水。
城墙上的士兵不能下来,得防备宁王兵马来袭,唐寅走过几个营地,没人起来行礼,脸上神色全都麻木不仁。
唐寅皱眉问道:“之前不是说粮食能得到保证吗?为何情况如此糟糕?”
徐程叹道:“唐大人有所不知,进城后粮食虽然充足,但也只够半个月所需,本以为南京那边会将后续粮食运来,但到现在一粒米都没见到啊……再者,城内百姓难道不吃不喝?刚开始时还能设粥铺供应百姓所需,现在百姓顾不上,连当兵的都快饿死了。”
唐寅无奈地道:“不仅仗打得一团糟,连粮草都没准备充分……这就是贸然开战的后果啊!”
徐程惊讶地问道:“唐大人这是在指责陛下吗?”
因为这话明显对皇帝不敬,唐寅说出口就后悔了,毕竟徐程背后站着徐俌,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哪怕唐寅再有能力也会被晾在一边。
唐寅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徐程的问题,继续巡查军营,等他走一圈下来,整个人都快累虚脱了。
徐程道:“唐大人,这两天宁王兵马攻击日紧,陛下或许已出兵前来援救……您看是否有此可能?”
唐寅摇头:“如此境况,除了死战到底,还能怎么着?这都已七八天时间,陛下援军仍旧只是传闻,甚至是否有援军都难说……再坚持几天,可能城里就要到人相食的地步……粮食我可变不出来。”
徐程苦笑一下,嘀咕道:“真以为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呢。”
二人继续往前走,徐程已完全没力气了,捂着肚子吆喝道:“唐大人见谅,这两天在下也没吃过一顿饱饭,实在走不动了,不如早些回去,看看有什么东西能果腹……若回去晚了,怕是只能喝西北风了。”
唐寅强撑着说道:“徐先生要回,在下不阻拦,在下得留在军中,跟将士们同甘共苦……走好,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