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了。”
江彬一手提着佩剑,一手将小拧子去路拦住,道:“本人不过是出去办事,领皇命而为,拧公公这是要作何?”
“面圣……这都看不懂?”小拧子说完仍旧要往后院闯,但没有任何意外,他再次被江彬拦下。
江彬道:“发生刺客案后,陛下加强了戒备力度,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说进便进。”
小拧子往后院看了看,里面增加了几十名侍卫,这些侍卫都没有穿飞鱼服,一看衣着样式便知道全是从九边调过来的士兵。
江彬顺着小拧子的目光看了看,解释道:“这些都是陛下下旨调来的官兵,豹房内院需这样的人手看守,他们对陛下无比忠诚,绝不会出现对陛下不利之事。”
小拧子不屑地道:“希望如此吧……咱家此番是要到寝殿奏禀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亲临豹房,说是有要紧事跟陛下提,这可是涉及皇家安稳之大事,你江大人也敢阻拦?”
听小拧子这么一说,江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其实江彬也明白这次宫里俩女主人出来,分明是来者不善,而皇帝未必会接见。
江彬道:“那拧公公稍等,本人先进去通禀陛下。”
“你……”
小拧子先是瞪大眼,好像要发火,但细细一想打扰朱厚照美梦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于是一挥手,道,“那你进去,咱家在外等便可。”
……
……
至于江彬是否能办好差,小拧子不太关心,在他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平衡好自己在太后和皇帝间的位置,免得被一方打压。
但小拧子又知自己跟张太后或者夏皇后没多少交情,尤其是张太后,总将他看作是跑腿的奴才,根本不会对他委以重任。
过了许久,江彬才从内院出来,小拧子没迎接,一直等江彬靠近后才问道:“陛下如何说?”
江彬摇头:“诚如拧公公所言,陛下拒绝赐见太后和皇后娘娘,陛下没什么要跟她们交待的,让人送两位主子回宫。”
小拧子神色间满是失望,问道:“江大人,你这不是言笑吧?那两位是谁,当今太后和皇后,陛下都未必能一句话轰走,你能办到?”
江彬正色道:“皇命便是最终命令,我们哪里有资格推三阻四?你不想去,那就由本人出面吧,若是有功劳领不到,你可别怪谁。”
小拧子心里乐开花,暗忖:“这江彬居然主动背负责任,算他识相,不过他现在越来越过分,咱家连自由进出豹房后院都做不到,还是要赶紧想办法将之扳倒。”
说话间,小拧子跟江彬已到了张太后和夏皇后所在的花厅,江彬直接上去行礼:“末将江彬,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夏皇后对于突然而来的武将有些不太适应,先望了张太后一眼,但见自己的婆婆拿出高高在上的气度,就算学不会,也照着葫芦画瓢,微微扬着下巴,神情严肃,一副骄傲的模样。
张太后点头:“江彬,你在皇儿面前很会来事啊……记得除夕夜,就是你在沈府阻挠哀家见皇儿吧?”
江彬没料到,本应宽宏大量的张太后,居然如此斤斤计较,为了一点小事而记仇。
江彬只习惯听从皇命办事,对于旁人他没做到俯首帖耳的地步,尤其在他看来太后本应留在皇宫不干涉朝事。
江彬怔了下才道:“末将乃是奉陛下御旨办事。”
“好一个奉命办事。”
张太后将脸别向一边,用冷漠的口吻道,“听皇命办事,却将哀家的话当作耳边风,这样的人实在该死。”
江彬迟疑间不知该如何应答,旁边一个太监蹿出来道:“说你该死,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跪下磕头认错?”
换了旁人,当下早就下跪认错,但江彬不同,江彬只将朱厚照当作自己的靠山,一切都是以皇帝为尊,这也是他在朱厚照跟前安身立命的基础,在这种前提下,他不会为了顺从张太后而让朱厚照对他产生芥蒂。
江彬腰板挺得直直的:“末将前来,乃是传陛下御旨,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即刻回宫,末将会派人护送两位娘娘回去。”
“你说什么?”
张太后厉声喝道,目光看过去,带着一股严厉之色。
旁边那太监叫嚣得更响了:“大胆,立即跪下来给娘娘磕头!”
江彬只是抱拳行礼:“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末将这样的小人物,末将不过是按照皇命办事,若两位娘娘不肯走的话,末将只能对两位娘娘有所唐突。”
“你……你……”
张太后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也没料到内宫体系中居然会冒出江彬这样不识相的人。
便在此时,高凤脚步匆忙而至,到张太后耳边说了一番话,张太后脸色稍微变了变,好像是因什么事而烦扰。
江彬大声道:“来人,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回宫。”
还没等张太后有所表示,张太后带来的侍卫已挡在江彬身前,都是拔出佩剑、佩刀。
这边厢居然有人亮兵器,豹房众多侍卫也不甘示弱,尤其是江彬的手下,这群人可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他们得到的军令就是任何想对豹房或者皇帝不利的人,必须要扼杀于萌芽状态。
双方剑拔弩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进退,现场气氛非常紧张。
夏皇后一张小脸变得煞白,赶紧起身躲到宫女身后,张太后适时站起身,气定神闲,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
张太后道:“这豹房难道是法外之地?哀家带皇后来见皇儿,你们不肯让路也就罢了,现在还用兵刃威胁哀家,真以为哀家不敢杀你们?”
江彬一看这架势不对,但他依然没有下令让手下收起兵刃,心想:“到底她是太后,如果她让人拿下我,把我杀了,她是皇上的母亲,最多只是跟皇上的关系更为冷漠,我死就白死了。”
虽然想明白这一点,但江彬并没有当场服软,道:“两位娘娘,末将不过是奉陛下御旨办事,请两位娘娘不要为难人。”
眼看这矛盾无法化解,高凤冲出来道:“江大人,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如此无礼,是你做臣子的该做的么?太后娘娘息怒,容老奴进去通禀陛下一声,您先在这里等候为妥。”
江彬冷笑一下,却不敢直接让手下赶人,就算现在他已在豹房安插数百官兵,但张太后强行调动御林军,尤其是三千营官兵捉拿他,混战中出现伤亡,他会背负很大的责任。
高凤走向后院,却被江彬伸手阻拦。
高凤道:“江大人,现在老奴要去面圣,你要阻拦吗?”
江彬仔细一想,他是有资格阻挡张太后和夏皇后,因为这是朱厚照的御旨,但高凤却不同,太监尤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觐见皇帝天经地义,现在他不能把路全堵死,要为自己在太后和皇后面前保留一点余地,这才放下手,示意高凤进去。
……
……
过了很久,高凤才从后院出来,显得灰头土脸,他直接凑到张太后耳边说了两句,张太后闻言脸色变得漆黑,正犹豫不决时,外面又有一名太监匆忙进来,却是司礼监另外一名秉笔张永,张永也学着高凤一样,凑到张太后身前说了几句,随即张太后脸色变得更差了。
这边的情况有些扑朔迷离,江彬不太能看懂,小拧子则在琢磨:“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办?是灰溜溜离开,还是横下一条心,赖在豹房不走?甚至走极端行那跪谏之举?”
跟江彬独来独往不同,小拧子背后一堆人给他出谋划策,无论臧贤、张永两个对他近乎俯首帖耳,再或者丽妃、沈溪和谢迁,再或者张苑等人,小拧子的智囊还是比较多的,所以他对于眼前皇帝最担心的事多少有些了解。
眼看高凤和张永相继到太后跟前说话,张太后又没走,小拧子揣测张太后有可能走最让皇帝发愁的一步。
不过随即张太后脸色变了,冷峻地一摆手:“皇后,我们走。”
随着张太后一声令下,夏皇后早就想离开,两个大明最尊贵的女人一起往豹房门口而去,随即她们身边的随从跟着动身,不过他们仍旧手执利刃,防止豹房侍卫乱来。
江彬识趣地未带人尾随,高声说道:“恭送太后和皇后娘娘。”
说完,他往一边一直不做声看热闹的小拧子望了一眼,冷笑着示意手下收起兵刃,过了好一会儿才出门目送张太后一行离开豹房。
……
……
前院的事到底算是办妥了,江彬还没顾得上回禀,小拧子很机灵,紧忙进后院跟朱厚照报信。
他本以为正德皇帝这会儿已经起来了,可到了寝殿门口才知道,原来这会儿朱厚照还在休息,不允许他打扰。
“拧公公腿脚倒是挺麻利的嘛。”
就在小拧子思虑是否要唐突一番强行见驾时,却见江彬进来,显然是送走张太后一行后折返。
小拧子道:“咱家有事通禀陛下,这样也不行?对了,江大人差事可有完成?”
江彬道:“拧公公,你省省吧,陛下如今尚在歇息,不得进去打扰。”
小拧子先是愣了愣,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凑过去道:“江大人,之前您说去请示陛下,那你……可有真正得到陛下御旨?”
“此事与拧公公何干?”
江彬脸色非常严肃,严肃到近乎冷酷,但这变相告诉小拧子一件事,那就是之前所谓的驱赶张太后的御旨,大概是江彬按照皇帝原先的意思编造出来的。
小拧子心里打怵:“以前有个刘瑾,胡作非为,本以为张苑继任司礼监掌印后会乱来,谁知道乱来的那个人居然是江彬!谁给他的胆子?”
恰在此时,一名太监从外院进来,只到寝殿院门口便被人拦下,小拧子一看是自己人便迎过去,那太监看看左右,小声道:“拧公公,张公公请您出去,有话对您说。”
小拧子回头看了江彬一眼,有些着恼,但想到正好有事找张永,便顾不上这边,马上往外院去了。
……
……
“……什么?姓江的如此乱来,竟然假以陛下的名义,将两位娘娘赶走?”张永听到小拧子的讲述后,大惊失色,差点儿喊出声来。
小拧子提醒道:“小点声,莫非你生怕别人不知道?”
张永往不远处的侍卫身上看了一眼,这才低声说道:“江彬好大的胆子,现在他连圣谕都敢瞎编,那以后不是会只手遮天?”
小拧子叹道:“这就是他跟钱宁不一样的地方,以前钱宁虽然也得宠,但他见了刘瑾或者张苑等人还知道尊卑贵贱,知道听谁的,但这个江彬完全是乱来……你也看到了,他连太后和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咱们这些人?”
“这倒是。”
张永深有体会,低头思索什么。
小拧子道:“那张公公你之前到底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张永道:“沈大人之前专门派人跟鄙人说,若是太后娘娘到豹房,一定让鄙人前来跟太后娘娘说上两句,如此才能化解危机……似乎沈大人早就料到太后娘娘会来这么一出。”
“问你说了什么,不是问你是得自谁的授意。”小拧子不悦地道,“咱家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可从未隐瞒过你。”
张永这才叹道:“是关于两位国舅……沈大人派鄙人跟太后娘娘提及,陛下已下旨,若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干涉案情,陛下就会重启审案,到时候两位国舅未必只是被下狱或者看管居住,有可能会被直接定罪。”
小拧子眨了眨眼,问道:“这真是陛下所下御旨?”
张永摇头道:“鄙人从何而知,总归是沈大人派人前来通知……此前高公公好像也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你可知道他说话的内容?”
小拧子道:“咱家根本就没听到,这事儿可真稀罕,太后娘娘亲自带着皇后来,来了一趟居然灰头土脸就走了,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却没人为此担责。陛下醒来后,是否要跟陛下提及都不好说,总归陛下也一定不想看到太后和皇后娘娘。”
张永道:“所以拧公公你最好莫要说什么,谁干的事,就让谁通禀,江彬不是厉害敢假传御旨吗?就让他自己去说。”
小拧子摇头:“若他不说,岂非陛下永远不知?咱家会让他这么嘚瑟?但关键是……现在也不能确定江彬之前进去是否得到过陛下的授意,这才是让咱家为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