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沉默片刻,见皇帝没有再问,他继续道:“大将军韩星今日与上官盛交战,最迟明日午时就能传来消息。”
“嗯。”韩孺子对这件事倒不是特别在意,上官盛麾下只有数千名宿卫军,没有粮草、没有目标,更没有支援,韩星镇守函谷关,兵将数万,没有理由打不赢这一仗。
“京城的江湖人大都逃亡,许多本地豪杰也以探亲访友的名义离京,不再是威胁。”
“不是威胁?谭家随时能将他们招回来,云梦泽仍是他们的老巢,花缤也还是他们的首领。”
“不是目前最大的威胁。”杨奉改变说法,“这几次的事件都表明,江湖人不堪大用,让他们分散,然后由各地方官府剿灭就好,至于谭、花两家,也不值得陛下亲自出手。”
“总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吧?”
“交给刑部和京兆尹府处理。”
“那些刑吏和谭家”韩孺子刚想说他们是“一丘之貉”,突然醒悟过来,“众刑吏人心惶惶,担心遭到我的报复,正好让他们去调查谭家,给他们一次表露忠心的机会,若是查出事来,可以消除谭、花两家的后患,若是查不出来,日后也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肯定能查出来,江湖情义没有那么牢固。”杨奉平淡地说,对结局不做它想。
韩孺子恢复帝位之后,第一道命令就是宽赦所有人,只有上官盛不肯投降,乃是自寻死路,至于谭家和花缤,之前的事情可以得到饶恕,以后却不能,有一群急于立功的刑吏天天盯着,两家早晚会落网。
谈起江湖人,韩孺子想到了几位旧相识,“杜氏爷孙和不要命呢?我一直想召他们进宫,却找不到人。”
“他们也走了。杜摸天委托我给陛下说一声,危急时刻他和杜穿云没出上力,很抱歉。”
“可我不在乎他们之前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杨奉微微一笑,他能感受到“新”皇帝的那股急切心情,与初登基的思帝几乎一模一样,“他们是江湖人,就让他们留在江湖吧。”
“不要命呢?还要继续当厨子?”
“嗯,但是不在京城。”
“我真是不明白,我无权无势的时候,他们拼命保我,如今大事已成,他们却离我远去,这是所谓的江湖规矩?”
“再等几年,如果他们还是不肯来见陛下,陛下颁布旨意表扬他们几句,恩情就算两清了。”
“又是名声?”
“江湖中还有人在乎名声,陛下应该感到高兴,否则的话,世上将只剩下逐利之徒。”
江湖毕竟不是韩孺子在意的领域,他点下头,将这件事放下,问道:“望气者呢?有消息吗?”
在帝位之争中,江湖人没有创造奇迹,过于依赖他们的东海王一败涂地,连带着,望气者的力量也显得渺小了许多,除了杨奉,没人特别在意那群江湖术士。
京城之乱的那一晚,杨奉选择帮助韩孺子夺回帝位,这让他失去了一次将望气者一网打尽的机会。
“林坤山在上官盛手里,其他人还会露头的,迟早而已。”
杨奉认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韩孺子顺其自然,开始商议最重要的事情,“关于宰相人选,殷无害怎么说?”
杨奉昨天探视了病重的宰相,按照惯例,询问殷无害对继任者的意见,如今宰相已亡,这个问题变得迫在眉睫,“殷宰相一开始说相信陛下的选择,经我一再询问,他推荐了一个人。”
“谁?”
“瞿子晰。”
韩孺子一愣,“瞿子晰只是国子监博士,而且人在关东殷无害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确看好瞿子晰吧?”
“嗯,但我没想过要让他现在就当宰相,总得慢慢观察一段时间,逐级给他升官。”
“我猜殷无害是想提醒陛下:选择宰相并不容易,即使陛下最看重的人,也不能一步登天。”
“所以他推荐瞿子晰,其实是告诉我不能任用此人?真是一只老狐狸。”韩孺子想了一会,问道:“我真不能将瞿子晰立刻任命为宰相吗?”
“能,但那会是一件大错。”
“真正的皇帝也不能这么做?”
“真正的皇帝尤其不能。”杨奉站起身,拱手行礼,然后道:“人的一生大致有两次成熟,第一次成熟知道能做什么,想的是快意恩仇、为所欲为,第二次成熟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要的是举重若轻、无迹可寻。陛下想当真正的皇帝,务必先弄清自己不能做什么。”
韩孺子生出一股恼怒,但他没有发作,而是说:“好吧,就让我看看自己不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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