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挂满了她年轻时的相片。
林寒星缓步走过去。
照片里的黎烟雨,乌黑的发如墨一样披散身后,泛黄的黑白相片里,眉宇间还带着稚嫩,面无表情,眼底里有淡漠也有对这世间的防备。
“我会帮你保护好黎家。”
林寒星抬手在冰凉镜面上游移,轻声开口。
“我发誓。”
她遇见眠姨时,眠姨已是红颜白发,虽美但却总透着种夕阳西下的孤凉感。
转身走回到衣柜前。
刚一打开,就有股淡淡芳香。
绝不是防腐的樟脑球冲鼻味道所能比拟的。
林寒星的指尖划过眠姨曾经穿过的衣服,最终在一件海棠红色的旗袍上停留。
很美。
她伸手取下,进到试衣间将身上的这身给替换了下来。
很快,林寒星边系着盘扣边走出来。
待到将配饰重新戴好,长发随意挽了下,这才重新打开门。
带她上来的人还站在外面。
抬头看到林寒星的脸,整个人愣在原地。
“怎么了?”
林寒星开口,眼似有细碎流光。
“没……真好看!”
对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边说边掉泪。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以为是家主黎烟雨回来了!
林寒星没说话。
只是淡淡笑了笑。
在这里,处处都能够感觉到对眠姨的深厚感情。
也难怪,即便是在最后时刻,她也念念不忘。
“走吧。”
说完,林寒星朝楼下走去。
楼下。
雷枭正在给手下安排任务。
等他们走后,二王妃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来找黎家人麻烦那是定了的事,雷枭所要做的,便是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不止如此,待到回国他会亲自致电苏丹。
黎家若是出了事,他会让整个大马为之陪葬!
“卧槽……”
突然,雷枭耳边传来袁康的屏息惊呼声。
侧头看去,却见袁康的目光如同被502胶水粘住了一样,宛如痴呆的看向旋转楼梯。
咔哒,咔哒……
有下楼的脚步声传来。
雷枭手下只觉得这袁康反应太过夸张,顺着他视线看去……
不过一眼,也跟着愣住!
海棠红色的旗袍宛如另一层皮肤贴在身上,蛮腰盈盈一握纤细婀娜,若有若无的迷人曲线足以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可偏偏……
却又带着优雅与端庄。
看上那么一眼,都像是在亵渎。
如同是春风,拂面而来。
哐当一声,黎家人无意当中碰碎了个花瓶,也叫所有人都猛地回神。
林寒星以着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楼下这些人,径自走到雷枭身边坐下。
刚一落座,那枚温斯顿蓝钻戒指悄无声息被戴回到她的手上!
林寒星挑眉,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笑。
“寄放。”
雷枭沉声二字,似在提醒。
林寒星表情无奈,她当然知道那是自己寄放在他那儿的。
“林小姐……”
李炳寿端着水果走了出来,只是在见到她的瞬间眼眶再度又红了。
“家主她还好吗?你是……家主的女儿吗?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李炳寿越说,就越是刹不住。
雷枭递了个眼神给手下,叫他们暂时先出去。
“等下,你的问题我慢慢回答,但是有些话我想要先声明。”
林寒星虽然也很想沉浸在这份喜悦里,但时间上的确并不允许。
所以她只能挑些重要的说。
“我还有大约二十分钟可以留给你,有些不必要的话我们就不提了,你们想知道眠……黎烟雨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们。”
林寒星与李炳寿对视。
“我不是她的女儿。”
“黎烟雨也不会回来了。”
黎家人愣在原地,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
仿佛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家主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李炳寿强撑着问道。
“她已经离世了。”
尽管知道自己这样说有多么的残忍,但林寒星还是尽量以冷静口吻开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家主她还很年轻,要走也是我这个老家伙先……”
“心如死灰,油尽灯枯。”
金叔曾经说过,若不是因为捡到了她,恐怕眠姨早就……
眠姨是为了她才多撑了那么些年的。
“该死的袁绍靖!该死的袁家!他们都该死!!!!”
身为袁家人的袁康此时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但心里越发好奇这黎家同袁家到底有怎样的纠葛?以至于大伯要下那样的命令,而黎家……
又一副跟袁家血海深仇的模样?
所以,关键问题是那个当年突然消失的家主黎烟雨?
骂过之后,黎家的人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精气神儿,一个个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她……走的痛苦吗?”
李炳寿苍白着张脸,眼神里的痛苦难藏。
林寒星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无法代替她回答这个问题。”
别墅上下,沉浸在悲痛当中。
“当初,黎烟雨走时有给你们留下半壁江山的财富,足够你们生活的衣食无忧,现如今黎家上下却是如此……”
林寒星看向李炳寿,沉声开口。
听到这话,李炳寿猛地擦干脸上泪痕,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不多时,提了个旧时的手提箱回来。
只听哗啦哗啦的动静过后,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桌上。
“我按照家主的意思,若是想要离开的人就给他们丰厚的遣散费,我们这些老东西鳏寡孤独无依无靠的,就将剩下的钱赞起来,等着家主有天想开了,回来也好有个家!”
“剩下的钱我们一分没动,真的!”
林寒星没说话,伸手轻抚过桌上的房契地契等等,即便付了遣散费,剩下的钱也足够寻常人家花几辈子还有富余。
可看着眼前众人……
明明坐拥着大笔财富,身上穿的衣服却比外面的乞丐强不了多少。
甚至有些地方还打着补丁。
他们唯一的信念,便是让眠姨回来。
这份忠诚与执着,当今社会已是实属难寻。
“我虽然不是眠姨的女儿,但却是她收留了我,给了我安稳的生活。”
“黎家的事,便是我林寒星的事。”
原本一直卧在角落里的藏獒不知何时来到她手边蹲下。
将毛茸茸的大脑袋往林寒星手里凑。
“若是你们愿意信我,以后便跟着我,我将保你们衣食无忧,但若是你们另有打算,我也不会强求。”
“但不论你们到哪里,我一样会让你们富足安康。”
只要是她林寒星允诺的话,就算哪日她死了,也会有人继续为履约而准备。
黎家人闻言,面面相觑。
走?他们还能走去哪里?
黎家对于他们来说早已不止是家的问题,而是信仰!
究其一生都要追寻的东西!
下一秒,此时在大厅里的所有黎家人齐刷刷的朝着林寒星跪了下来。
吓了袁康差点没跳起来。
这架势,他可当真只在电视剧上见到过。
不知情的要是乍一看,恐怕还会以为是进错片场了。
李炳寿紧抿着唇,将当初黎烟雨离开前留下的家主令拿了出来,只听咔哒一声,当着林寒星的面儿将其打开。
“林小姐,这枚家主令象征着黎家百年来的名誉与声望,还请你接纳!”
而这,也是黎家上下所有人的意思。
当林寒星的视线扫过家主令时,表情先是一顿,却在心里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那微妙表情令雷枭也冷冷扫了眼。
没有说话,但眼底带了几分了然。
“这戒指……”
袁康突然出声,眼神却直勾勾盯着黎家的家主令,迟迟没有移开眼。
黎家的家主令,是精雕细琢的盘凤。
栩栩如生的凤凰如同下一秒就要飞升。
而袁家的家主令,是卧龙。
同样的材质,同样的雕工,显而易见……
它们若是被放在一起,不会有人怀疑,这应当是情侣戒般的存在。
林寒星将戒指拿在了手里。
眼神轻扫过里面的内圈,在看到那个字后,指腹轻柔划过。
没有人知道……
袁家的家主令内壁刻了个黎字,而黎家的家主令内壁,则刻了袁字。
还有一件事,也没有人知道。
眠姨在临去世之前,曾经还说过一句话……
——我们,终究是两败俱伤。
………………
雪兰莪州王室专属机场。
林寒星透过飞机窗户看着皇室标志,面无表情。
离开时与降落时的心情显然是截然不同的。
而戴在食指上的盘凤戒,隐隐闪着黑金冷芒。
“大伯母,你不开心嘛?”
元宝缩在她怀里,闻着林寒星身上好闻的气息,忍不住就打起了哈欠。
大伯母换了件儿旗袍,但还是好好看呀!
林寒星笑了笑,用手轻揉着元宝的小脑袋。
“小心回家你爸爸收拾你!”
想到亲爹,元大宝同学瞬间打了个寒颤,讨好的朝着林寒星卖着萌。
“我……我才不怕呢!大伯母会保护元宝哒,对不对!”
元宝哼唧哼唧的耍着赖,不一会儿眼皮子就沉了,窝在林寒星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黎家的安全。”
雷枭握住林寒星的手。
林寒星先是淡淡笑了笑,随后将脑袋靠在了雷枭的肩膀上。
“阿枭,我只是突然的很难过。”
她想眠姨了。
那个将她当成是女儿疼女儿爱的眠姨……
林寒星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她不在了。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头顶。
“寒星,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