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三爷伸长了脑袋,“洋人们也要在这里看号外?”
“多新鲜呢,”门房掌事的说道,“咱们这里日报的号外,用的是交通部和邮传部的电报,那只能是最快的,他们洋人们的电报只能是外国发回来,可咱们在南边的,就是钦州、广州、桂林这么一路发回来的,他们在我们大清国里头,不能安装电报,这当然是咱们最快的。”
两个人却是明白这一日要出什么号外,这个三爷想到之前尚书老大人在府中对自己说的一番话,“老三,你不要瞧这个冯子材的团练是临时招来的乡巴佬,他接下去怎么做,做了什么,有没有成功,这可是关系到朝中的要紧事儿,恭亲王刚刚下野,西圣找了这一班人进军机,这可不是众人推选,是她乾纲独断径直下旨定下来的,这里头的人,你瞧着还不清楚?我倒也不指望想要进什么军机,国大家大担子重,我年纪大了,想偷偷懒,但是我也不想和宝配蘅一样,开除一切差事,回家吃自己,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家当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名声不好听。所以我要你快着些,先人一步知道南边的消息,咱们就有了对策,我也好细细谋划,我这个礼部尚书,起码不能居于人后!”
他正在瞎想的时候,突然日报社的大门之中出现了两个推车,上面满满的放满了一叠叠的纸张,原本散落在大门口的各式各样马车上顿时飞身出了一群人,蜂拥而至,围住了那两个推车,门房连忙拦住,“各位爷,怎么说也要有个先后顺序,礼部万中堂,这是要第一份的!”
各人点点头,“很是这个道理,报社归着礼部管,原应该礼部尚书老大人先得。”
三爷满面红光的上来拱拱手,“过几日源喜斋的堂会,兄弟我请了。请各位爷务必要赏光。”他团团作揖,边上的国子监祭酒家管家十分的不耐,“我说三哥,您赶紧着吧,大家伙都等着回去报信呢,若是被外面的报童得了头茬,回去我们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过几日源喜斋的堂会,更是要没福气吃了!”
别的部门敬畏着礼部,唯独这被礼部管的国子监丝毫不惧,现在国子监的地位尴尬,若是他管教育,对不起,正经的教育部就在那里杵着呢,如果算教书育人,有京师大学堂,还有清华大学堂,而且平时里似乎最为看重的是学生的道德文章,不求通达洋务,就算出来的学子考进士,大部分也是考不上的,如果考上,一般也只是同进士了,日后安排工作,一律分配到,内陆偏僻不求经济的州县当副贰官,要不就是进御史台瞎咧咧,这一点就是让慈禧太后十分不满。几次军机处有流言传出来要把国子监裁撤,不在这个火坑上,倒也罢了,在这个火坑上,多多少少总不能是明哲保身,要帮着地下的人谋一条出路来,恭亲王失势,军机大臣尽数开革,这尚书的位置就空出了许多,这当然也不指望,但是如能揣摩好上意,谋求一个六部的堂官,这应该不在话下,天可怜见,想那个左宗棠无非是一个举人出身,现在赫赫统领江南半壁江山,细细论起来,倒是和南宋的疆土差不离儿了,他如今的权柄,要比昔日的曾国藩还要大,这能够奉承秉持上意是逃不了的,但是另外最要紧的因素,就是左宗棠能干事。干事的人,是最让人欣赏的。最不济,也要和高心夔、王恺运这两位一样,不到五十岁,就已经是正经的二品大员了。
这个管家毫不客气的说着话儿,礼部和国子监原本职能就有重叠,更何况同属清流,自然要分明别类的竞争起来,那个三爷心里微怒,面上却不好露出来,只是板着脸,上前拿了一份号外,捧在手上,排开众人准备上马车回府,却不曾想,看到了上头的几个字,心神巨震,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什么!”
几个人回过头看着三爷,看到他脸上白一片红一片,就知道这次号外上有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这些管家都是伺候上官的人精,等闲是不会有这样不从容的举动的。上前也不顾忌什么体统连忙丢下几个铜板,要把号外拿了回去,那些穿着西洋服饰的使馆工作人员也连忙上前哄抢,京师还是数九寒冬,滴水成冰,可报社面前的空地上,人山人海,挤成了一片,不一会,这里热闹的气氛慢慢扩散到整条大街,渐次扩散到了整座京师,也不知是谁突然带头放起了鞭炮,快到二月了,却放佛又像是过年的光景,不少售卖货物的店铺不失时机的挂出来了许多水牌:“镇南关大捷,全部商品八折!”
报童们挥着手里的报纸,大声的说道,“号外!号外!冯子材身先士卒,统帅萃军,镇南关大败法军!大败法军!”
“什么!”一处茶馆里头的茶客尽数涌了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拉住了飞奔的报童,“你这个小子,说是可是真的?镇南关胜了法国人?”
“自然是没错!买上一份号外一瞧就知!”
片刻之间报童的报纸就被一扫而空,尽数卖完,不多会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冯子材在镇南关前迎敌,用刀劈死法军先锋统帅尼格里,阵斩法军士兵两百多人,法军不得不撤退到文渊镇,冯子材却不依不饶,亲自带领萃军奔袭文渊镇,继续把法军撵到了谅山,谅山原本就是小城,冯子材乘胜追击,把法军犹如漏网之鱼已经丢了胆子的先锋部队赶进谅山,然后趁夜色法军立足不稳的时候杀入谅山城,法军大乱,不得不边打边撤退,被迫退出了谅山城,这里就又杀了包括西贡仆从兵在内的两三百号人,冯子材策马横刀,在法军之中杀了几进几出,威风凛凛,法军不由得胆战心惊,犹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