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老母亲用力的攥住宋慧宏的袖子,眼中滚出了豆大的泪珠,“这打鬼子是好玩的事儿?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万一有个好歹,你倒是眼睛一闭,万事不管了,可我这个一个老婆子怎么办?当家的,你也说句话!”宋慧宏的母亲对着边上缠着头蹲在地上闷声抽着一袋烟的老头子发话了。“这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别说是五十两银子,五百两也是不能让他去的!”
宋慧宏再三劝慰,母亲只是不听,他为人喜爱喝酒,平时打铁赚来的钱,大多数都是拿来吃吃喝喝掉了,但还颇为孝顺,这会子也不好推开自己的母亲,只能是苦笑着对着自己的父亲开口说道,“阿爹,你来劝一劝阿妈吧!”
宋父在门槛上敲了敲烟管,把烟灰弾落,“好了,别嚎了,大哥儿想要出息,这是好事儿,昔日就是家里没钱,不然也要像别人那样送到学堂里去读书了,大哥儿想要保家卫国,你这个婆娘,怎么地还要拦着?这是好事儿,快把眼泪收起来,我们应该庆祝一下,家里的那只老母鸡杀了去,再打一角酒来,晚上我和大哥儿喝两口。”
宋父虽然没说什么,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慧宏听到了隔壁的父亲,翻来覆去一直没有入睡,直到了三更天,又和母亲一起起来,从地里挖了几个荔浦芋头出来,亲自蒸熟晾干,小心的放在宋慧宏的包裹里,就站在房前,看着宋慧宏慢慢的离去。
想到了自己离开时候,站在天色微明的晨曦之下,身材瘦小的父母亲,他的眼眶不由得湿了,他不怕死,或者说他根本还不知道死亡是意味着什么,但是最担心的就是父母亲的后事,但是一个队的人知道了宋慧宏担忧的事儿,就连忙劝慰道:“你担心这个作甚?哦哦,倒也是,你不知道咱们提督大人的仁义,只要是他手下的兵,不管是阵亡还是负伤,家里头的事儿,他都要一概负责的整整齐齐的,绝不会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可是把朝廷的奖赏,和自己的俸禄都一股脑儿拿出来了。”
既然是如此,自然也不用担心,宋慧宏有些惭愧,这么大了,拿的工钱可都是吃喝完事儿,没有拿一分钱回家过,提督大人看来做的要比自己好。
他是不太懂什么国际形势,但是这些年,听得书,听得的报纸,都是再三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个词儿什么意思,他原先是不懂的,那一日还特意问了自己这里的教书先生,他对着宋慧宏解释,“这话的意思啊,就是说这国家强不强盛,和咱们都是有关系的,你是打铁的是吧?你打出来的好钢好铁送到战士们的手里杀敌人,这不是就为国家做贡献了,是不是和咱们有关系啊?谁都在为国家做贡献呢。”
这话听得舒坦,他顿时觉得自己骄傲了起来,打铁的时候也分外的有干劲一些,今天拿到了这把刀,大约也是某一位和自己一样,听了这句话之后趁热打铁做出来的好刀吧?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会,突然听到了号令,“前军出击!”他连忙收敛心神,边上的队长和把总不停的走来走去,仔仔细细的叮嘱着,“别紧张,法国人没多少火枪,咱们都是穿着铁甲呢,如果不是朝着脑袋开枪,他们根本打不死咱们,小心着点,法国人开枪,咱们就猫着腰,没事儿,听号令行事,我们都站在前面,大家伙一个看一个,等下听号令,咱们跟着提督大人一起冲!”
宋慧宏探了探脑袋,看到了远处扬起的尘土,把总搭着手棚看了看,大喜的说道,“看来咱们今天能大胜!不过是几百人的法国人,咱们这么多人,一冲,他们就要散了!人头留着给后面的兄弟们割,咱们前军,要先把他们都给冲垮了才成!”
把总其实说了谎话,法军的前锋足够有一千人之多,而绝非是几百人,但是这些新兵蛋蛋那里能够区别上千人和几百人的区别,听到了上官的发话,顿时这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顿时有了着落,脸上也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但是对于法军前锋统帅尼格里来说,面前出现的这些中国人,实在是太不妙了。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有这么多士兵!”尼格里站在马上,连忙命令法军不许再前进,他的脸色铁青一片,什么时候中国人又出现了这么多的士兵!要知道根据法国枢密院的分析,在中国南方,中国政府军队不可能再出现这种超过几千人成建制的军队,成建制的军队已经尽数被打散,散落在北圻的各个地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尼格里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了不妙的感觉,要知道中国人是最喜欢用阴谋诡计的,就算是镇南关打不下来,也绝不能因为不够小心谨慎,被中国人拖入他们那些该死的陷阱里面,他放弃了追击前面那些挑衅自己的中国人军队,让他们喘着粗气飞奔回了他们的队列里面,而是拿出来了望远镜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国士兵,他看的越久,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越发愉悦的笑脸。
尼格里哈哈一笑,放下了望眼镜,“这些该死的中国猴子,想要用人海把我们拦住?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正规军队,一万人我的确需要谨慎对待,但是面前的这些,很遗憾,我的视力非常好,我看清楚了,他们只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甚是连火枪都没有,大炮更是不用说了,好了,我原本想着撤退算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决定了,我们需要冲锋!”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朝着前方一指,“法兰西的勇士们,我下令,出击!把这些人打到在脚下,我要让他们在战场上再次明白,法兰西是无法战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