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端木筠饶是如此淡定从容之人,似乎也不免被薛蟠的狮子大开口惊呆住了,京城里头物价腾贵,居住生活不易,但一百两银子,只怕是端木筠这样的七品官儿,日常除却迎来送往的费用外,日常生活的开销,一家子也是足够够的了,薛蟠这一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并不是说武清伯府出不起这个银子,只是这银子太多了,到底是有些折损他们这些勋贵们的面子的,端木筠和何振平互相瞧了瞧,“这银子是不是多了些?大人?指挥使大人?”
“是不少了,只是也不算多,我不过是代为管理,”薛蟠拿起盖碗,撇了撇茶水,喝了一口,“日后他们若是相安无事的,那这个银子自然还要还给他们?”
“还给他们?”
“不错,”薛蟠昨夜倒也不是在家里头什么事儿都没干,只是吃喝玩乐睡大觉,他既然要当这个执法的官儿,那么《大越律》还是要仔细看过的,这年头的犯罪罪名都定的很详细了,但是这执行的方式,还不算很细致,“我说要他们交的这个银子,乃是保证金,也可以叫做保释金。”
“这个保证的意思是,”裴知事在梨香院出来的时候,听着薛蟠说起过这个名儿,想了一路,才稍微懂了一些薛蟠的意思,“若是接下去这些人不再一定的期限内继续为非作歹,这个银子自然到期了要退回去的。”
“不错,”薛蟠微微一笑,“若是他们几个不争气,这些日子手又痒了,又要到处打架斗殴,那么说不得,也只好再抓了他们进来,这银子自然是再也不给了。”
众人都是浸淫官场多年,岂不知道薛蟠这样的举动,这样的创举,只怕是给将来众人一是赚银子,二是给人情提供了便利?若是有些时候原本是囿于律法不能轻纵的,现如今遵循这样的法子,收了银子,就可以暂时的放回去,这样一来,兵马司可以说是将来必然财源滚滚了!
薛蟠显然是看到了大家伙这眼中的喜色,他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吩咐裴知事,“叫他们几个画押,承诺三个月内不许动手,不许违反大越律法,若是有违背者,不仅这一百两银子要依法没收,此外他们要数罪并罚,加重处置。”
裴知事领命而去,不一会就回来禀告,“指挥使大人!那武清伯府的管事很是痛快的给了七百两的银票,”他把银票献宝似的拿给薛蟠看,“下官没有经大人的同意,已经写了收据给他了。”
“自然要写收据,”薛蟠笑道,“还要拿大印盖了才算数,不然的话人家还以为咱们想着借收这个保证金的机会,中饱私囊呢!银子收到了,叫文书们写了承诺书再放了孔夫子他们几个!”
“是!”裴知事可从未见过豪门世家这样好说话,而且还这样痛痛快快的拿银子,更是闻所未闻,不管薛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如今到底是挣了兵马司的面子,“那霍家武馆的那些人,大人预备着如何处置?”
“不用处置,依葫芦画瓢就是了,”薛蟠摆摆手,“孔夫子几个放出去了,难道霍家武馆还坐得住,只怕也是巴巴的要拿银子来赎人了。”
赎人……这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是绑票的,裴知事喜滋滋出门去交代了事儿,又急着进来给众人端茶倒水充当奴仆,几个人看着实在有些不过眼,何振平咳嗽一声,“大人这事儿,办的倒也巧妙,一来全了国家律法,二来也给这些人家有台阶可下,三来也不失了我们这兵马司的体面,实在是周全之极。下官等佩服佩服!”
“这没什么好的,”薛蟠摇摇头说道,“他们有台阶可以下,但是不见得是真心服了我,也不会觉得是我给了面子,只怕更多的还是觉得我伤了他们的面子。不过在这个位置上,想不得罪人,那是最难的了。”
巡丁的提调官,适才听薛蟠的话儿,这会子也进了签押房,站在一边伺候着,这样类似于巡捕房警长的人物,是不会太计较政治上的得失,而是更多的着重于实务,咳咳,也就是说是更注重生财有道的,他听到薛蟠出了这个保证金的主意,不由得眼睛之中精光四射,“大人,指挥使大人!这法子很是厉害!只要是下官出去,将这西城地面上的地痞流氓都抓进来,咱们兵马司可就是金山银山,实在是了不得了!大人,下官请命,要出去抓了那些扰乱西城地面的贼人回来,不把这洛阳城变成一个朗朗乾坤,下官今日也就不回来了!”
“胡闹台!”何振平吹胡子瞪眼,“上头大人们还没发话呢,那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自作主张的要抓人的!真是不像话!”他转过头对着薛蟠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这样要紧的差事儿,底下的人干的不让人放心,大人,不如下官亲自带队,保管把西城这边地面上,弄的妥妥当当的!”
到底是何振平更不要脸一些,端木筠等人还预备着私底下再和薛蟠请示,把这样的差事讨要过来,可是没想到何振平居然就这样的开口了,倒是闹得大家伙一个猝不及防。
薛蟠点点头,“何大人勤勉当差,本官也是佩服的,只是,如今倒是不必再抓人了。”
“啊,”裴知事失声说道,“这是为何呢?”
“一来是咱们这已经抓了人,人家不见得会再让咱们有机会抓他们,”薛蟠笑道,“二来呢,这年关将至,又有大事儿要在咱们这西城出现,等闲的人物,不太敢再闹腾了。”
“什么大事儿?”端木筠连忙发问,但随即领悟,“是贤德妃娘娘省亲这件大事儿!”
贤德妃要归宁荣国府,荣国府就是在西城地面上,不消人说,自然懂得实务的人,就明白,不要再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儿了,“不错,就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