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赶紧着,今日我就偏了老祖宗,用野鸡和紫参滚烫的炖了上来,”凤姐发号施令,“今个我可是不走了。”
贾母笑道,“猴儿!这紫参好吃,你表弟要办的那差事么,可就要你去应承了!”
“这有什么呢,”凤姐笑道,“我这背后有老太太这尊大佛,家里头的事儿哪里办不好了?姨妈和宝丫头,一定能照顾的好,表弟出了门,我吃了这紫参了,还能不照顾好?若是照顾不周,请表弟回来,再从我这里头把紫参要回去就是了!”
如此说笑了一番,贾母朝着薛蟠点点头,“你且放心出去就是,家里头有我呢。”她也知道薛蟠厚礼献上必然有所求,“薛家哥儿有什么事儿?”
“倒也没有别的事儿,还是我那妹妹入选公中女官的事儿,”薛蟠笑道,“内务府说大约是在今年选,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若是选的时候我不在家里头,凡事儿还要老太太多帮衬着,我已经报了宝丫头病缺,不预备着她入宫当差,到时候还请老太太多帮衬一二。”
说到这里,贾母还真的惊讶起来了,“怎么,宝丫头报了病缺,你不让她入宫去当差?”
“是,宝丫头虽然还颇为懂事,但宫里头的日子,未免也太辛苦了些,在家里头千娇百贵的,入宫去还要当差伺候贵人,我实在是舍不得,何况到了宫里头,许多年不得见,若是想念家人,想想这一幕,实在也是难过的。”
贾母微微一呆,看着薛蟠的神色倒是有些不同了,“难为你想的这样的仔细,”贾母叹道,“这话说的可半句不错,想着你那大姐姐,入宫之后,这么多年,我也是入宫朝贺皇后寿辰的时候,能够偶尔得见一两次,无非是说几句话也只能是出宫了,到底是内外有别,你说的极是,”贾母连连点头,“宝丫头这样的性子,入宫当差自然是最好的,但不入宫更好,你且放心出京去,既然已经报了病缺,内务府那边就没有问题了,我再在家里头给你打点一二,万万错不了的。”
安福海那边当然也可以助力,但薛蟠的性子还是不愿意过于相信安福海一个人,这种事情虽然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但若是他忘记了,到时候就不好了,还不如托付给亲戚,凤姐见状也连忙请薛蟠放心,大明宫内相戴权,和东西二府都交好,虽然这交情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但这种小事对于戴权等人也不是难事,故此凤姐也拍着胸脯承诺了一番。
“我瞧着表弟对着宝丫头可真好,”凤姐笑道,“这样知冷知热心疼姐妹的,可实在是难得,和咱们宝玉差不了多少,只是宝玉平时里头对着姐妹们好,但好像还少了一些和表弟这样的筹谋,说起来,这样心疼宝丫头,日后宝丫头嫁出去了,你这哥哥不知道还要流多少眼泪呢。”
“胡说,”贾母笑骂道,“出嫁是喜事,你表弟哭什么!”
不过凤姐这样说,贾母倒是若有所思,如此说了一番话,薛蟠起身告辞,说还要去见过东府贾珍也告别一二。贾母笑眯眯慈祥的点了点头,见到薛蟠转身出去,“也不是我夸他,薛家哥儿的确是不错,礼数周到,又心疼人,将来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好福气,能够嫁这么一位如意郎君。”
“老太太若是得空,还不如帮着他选一个好的,”凤姐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显然心里头也觉得贾母说的极是,“老太太眼光最好,姨妈素日里头也担心的很,说担忧的也就是表弟的终身大事了。”
“你这蹄子,倒是又来指派我了!”贾母笑道,“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哎哟老太太,您这成日里头没事儿,我这不是给您找乐子吗?”凤姐拉住贾母的袖子撒娇,“老祖宗的眼光最好,别的不说,就给宝玉房里头几个丫头放的,那都是一水儿的水葱一样的好人。”
众人都笑道,“二奶奶这话说的不错,老太太的眼光是最好的了。”
“这也不是凤哥儿玩笑,我这老婆子天聋地哑的,整日里头不管事儿,可这看人的眼光倒也还有心得,凤丫头你说的事儿,就别操心了,姨太太还没开口呢,你倒是巴巴的来揽事儿了,再说了这哥儿年岁还小呢,今年是十五岁了?那也还小的很,咱们大越朝素来是晚婚的,总是要再过两年再说这些事儿,我瞧着姨太太都安排好了,房里头丫头不错,再说了,我还把我这里头的宝贝给他了,那晴雯到了薛家,宝玉可是和我闹了好些日子呢。房里头有这些人了,不算少,还有那香菱小丫头,我瞧着也很不错,这几个算起来,可不比宝玉房里头差了!”
贾母如此一说,凤姐自然就不说话了,这不过是她瞧着贾母的神色随意一说,没想到贾母还如此重视薛蟠的事儿,倒是让凤姐上了心,“老祖宗说的周全,我呀可是自愧不如呢,等会只好多喝一喝野鸡紫参汤,补一补呢!”
薛蟠走出了贾母的正房,左右窥见没有闲杂人等,信步就走到了黛玉的房间,黛玉正在房里头坐在窗下翻着一本书,见到薛蟠在外头探头探脑,笑道,“薛班首来了,紫鹃,赶紧着给班首大人斟茶,要上好的碧螺春。”
薛蟠抬脚进了房内,见到黛玉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兔毛坎肩,底下穿着淡紫色的宁绸长裙,头上只有几根碧玉簪子,脑后按了一个烂银如意云纹的扁方,云鬓如墨,眉眼如黛,日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黛玉的脸上,肌肤似乎透明了一般,微微的发着光。“妹妹来取笑我了。”
黛玉坐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边上还放了一个套着锦套的圆凳子就靠在书桌上,薛蟠也不客气,坐了下来,靠在窗户边上,看着黛玉,“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