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心酸,抬头看一眼明晃晃的太阳,只希望永远不要到午时三刻。
西尔德和西家份属三族外的旁系子弟被卫鞅邀请来观刑,三千名士兵围在他们身旁以防生变;西尔德握紧双拳,死死盯住了卫鞅,西家子弟则在死死望着他。
因为他在献城时曾经答应过大家,西家只斩嫡系,不问三族,可现在却是孟家要诛九族,西家要夷三族!如果白子还不出现,就算西尔德已经在家族中竖立起崇高的威望、就算西家子弟手无寸铁,他们也会用拳头和牙齿撕碎卫鞅和西尔德!
“西尔德,你的运气很好,既然做了白左更的弟子,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还有这些西家子弟,他们也算是得了你的好处才能不死。可惜国法就是国法,你老师就算有天大的面子,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别忘了老秦有几千将士是因你西家而死!本公今天就要为他们报仇雪恨,否则如何面对我老秦勇士的亡魂!”
卫鞅冷笑着望了一眼西尔德和西家旁氏子弟,他这次‘邀请’西家获释之人来刑场旁观,就是要借这上万颗人头竖立他左庶长的威望;同时也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法令就是法令,莫说是区区孟家西家,就算是公子犯法,也一样要遭到处罚!
这就是先秦时代的法家,认为除君之外,天下无人可以触法!白栋也正是因此才会有些看轻法家,此时的法家还是以刑为全部内容,更不敢触犯君主利益,与后世真正的‘法~治’有着天壤之别。
“如今是几时几刻?”
卫鞅看一眼捆绑在刑场上的万名死犯,颇有些意气风发。一将成名万骨枯同样是法家士子的成名捷径,可不仅限于那些在沙场上征战的将军。
司时官看看插在地上的木棍,大声应道:“午时三刻到,已是佳时!”
卫鞅哈哈大笑:“当此佳时,正是杀人时!孟西白三家举兵反叛,罪在不赦,且喜白氏家主白戊庚能临阵归正,白家不但无过,反为有功。孟家为反叛之首,依大秦律,当诛杀九族,妇孺老幼、皆不能免!西家虽有叛行,姑念并非罪首,且有主动献城归降之举,因此只灭三族,其余不问。如今午时三刻已至,死犯可有冤情?”
话音刚落,刑场上顿时喊冤声四起,卫鞅却理也不理,大吼道:“清点死犯人数!”
“禀左庶长,当斩一万七千五百六十三名人犯,实到一万七千五百六十三名!”
“斩!”
卫鞅一个斩字出口,随行卫士齐声高呼,场中上万名刽子手也跟着大喝一声,扬剑待落。卫鞅轻轻眯起双眼,竟然有些小激动,身为法家士子,一次就监斩万人,自今日后,慎道和申不害在他面前都要矮上一头了!
“且慢,剑下留人!”
“剑下留人,白左更到!”
“谁敢杀人,白左更必斩之!”
铁蹄声轰鸣传来,上千人齐声高喊剑下留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队精骑从远处奔来,当中高高竖起一杆上写了‘白’字的大旗。白色旗面黑色溜边,正是嬴渠梁特许、老秦只有白栋一人能有资格打出这样的旗帜!
“呼!”
上万名死犯和上万名秦军刽子手忽然同时松了口气,两万多人同时吐气,就仿佛在刑场上空打了一个炸雷。卫鞅不觉后退两步,心中更是升起一片寒意,白栋竟然来阻止我!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西尔德?
西尔德却是大喜过望,就知道师傅是不会欺骗自己的,今日一过,他在西家的威望将更为稳固了。
卫鞅咬了下嘴唇,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大步迎上白栋,竟然没有以礼相见,而是用上了质问的口气:“白左更何以阻我?”
“我有君命在手。君上深感杀戮不祥,一日落万头,更为古今罕有,担心如此行事,老秦会遭天弃!”
白栋打开君书道:“君上有令,无论孟家西家,除嫡系子弟外,一律免死,嫡系之中,老弱妇孺同免!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西家子弟从此剥夺封田爵位,皆为庶人;孟家子弟流放西域,死活天定!”
“流放西域?君上竟然免了孟家人的死罪!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卫鞅心中憋闷,君上就算要特赦这些死犯,也不该拖到此时才告之自己,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变法大臣还有何威望可言?
白栋看了他一眼:“君上的苦心,你就当真不明白麽?”
卫鞅目光闪烁地瞪着白栋半天,终于长叹一声,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