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竟然出奇地拉着几位金部司的叔伯和数十刑部官差,便兴致勃勃地跑到了城西乘船游湖,仰望那真武的风雨雷动。
但,凭柳岩那修为哪能看得穿真武山上的风雨?
然而,他真就是兴致盎然地在湖里看了大半天。
没人知道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又或看没看到。可他那副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模样,却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直到真武山的剑气斩破了盛满雨水的黑云,暴雨倾盆之下,波涛翻滚的玄武湖不再适合游人泛舟。柳岩才命人将船驶回到岸边上,也就有了眼下这情形。
或许是闻到柳岩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同行一位较为年长的金部司官员稍稍附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岩子,你会不会弄错了?龙堂这伙人虽然无恶不作,但近些年也算守规矩。年前我就查过他们的账,除了私盐经常偷漏外,每月税收都很正常,放贷的利息也在朝廷律例范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以前没有,现在可谁都说不准。”
柳岩瞟眼话者,然后随手把信纸递出。
老官员接过信纸细看去,信上内容无非都是些刑部的条文,看去好一阵子他都没发现柳岩说的问题出在哪里,便问道:“这是他们在刑部备案的资料,押金手续都齐全,以票折银而贷也是合理范围,这有什么问题?”
柳岩骄傲地提起根手指,摆了摆:“他们的问题不在账上,而在账下。”
“账下?”
“恩。”
柳岩随意地将信封撕成细小的碎片,洒落在地上,道:“我们金部司上请皇命颁布三令,这龙堂第二天就在刑部备案,并缴纳两百万两黄金做抵,征得刑部许可,以股票折算成银两向民间赊贷,这本身就存在着极大问题。”
金部司的老官员似乎根本没能理解柳岩的话意,道:“民间借贷向来存在,而如今购票之风正盛,民间资金有限,像龙堂这般根深蒂固在长安的帮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他们要赊账人以票抵银,这也再正常不过了。”
见老官员半天不开窍,柳岩恨铁不成钢般再次翻起白眼,无礼道:“世载叔,你是在金部司呆得太久,连脑袋瓜都呆生锈了吧?这么大的漏洞,你居然还没察觉得到?”
老官员的气量极好,被柳岩这般无礼奚落竟丝毫不见有火气,只是尴尬地笑了笑:“是啊,世载叔老啦。脑袋瓜没你们年轻人转得快,啥事情都糊里糊涂的。有啥话,你就挑明着说吧,就别老拿我开刷啦。”
柳岩得意翘起两边嘴角,嘴皮子下两颗小虎牙满是骄傲,高挑着眼仿佛能望穿乌云雾雨直达天穹,更显傲世轻物,不可一世。
双手重新挽回到后腰,柳岩解释道:“其它问题说来话长,你不好理解,我也没那么多时间絮叨,就挑简单的给你讲吧。江湖门派最讲究底蕴,龙堂立旗扎根长安不过十余年,即使发展迅猛,人马众多,但归根到底还只是个黑道帮会。黑道生意看着风光,欺行霸市垄断私盐,经营赌档、妓院、钱罐样样都是赚大钱的买卖,可是这些买卖背后都是得有人照着的。明面上,做事的打手,跑腿的马崽,帮会的红利,都需要花销。暗地里,户部吏官、文书,工部的太史官、丞正左右,刑部的执行官、比部中郎,员外郎等等也无不需要花银子打点。这些关节若不能打通,龙堂根本就无法在长安立足,更别想在北疆开枝散叶。”话说这里,柳岩意味深远地撇下眼角,瞟向身侧的两位金部司官员。顿了顿,再说道:“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如此细算下来,龙堂手里的生意能有三成纯利就已经不得了,这还是我没计算他们近年迅猛扩张的所需花费,倘若算上他们赔本都不够啊。区区黑道帮会能有多少财力底蕴?别说两百万两黄金,就是要他们拿两百万两白银出来都要他们割肉的了。更何况,后头放贷还要大量钱财支撑?”
金部司的老官员这下子总算是听明白柳岩的道理了。
柳岩分析得不错,龙堂虽然恶名昭彰,堪称大唐北疆第一黑道势力,但底蕴终究太薄,甚至连一般江湖门派都比不上。而黑道敛财虽是暴利,却必须得和白道分割,否则他们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在这般黑白两道各处关节层层蚕食之下,龙堂的生意再暴利也有个限度。能比寻常生意捞钱快,但也快不了太多。十余年下来,他们能积蓄起几十万两黄金恐怕就已经是极限,两百万两那是砸锅卖铁都拿不出来的。
“岩子,你是说龙堂的生意有猫腻?”
“不只猫腻,而且大有文章。”
左侧稍年轻的金部司官员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许古怪,他不着痕迹地朝着站在大雨中的一名男子刑部士兵使去一道难明眼色。然后再小心提醒去柳岩:“可是抓贼拿脏,到目前为止,我们手里都没有足够证据指明龙堂有肮脏的财源呀。”
柳岩缓缓转眼,定定地看着话者,没有说话仅是隐隐掀起一缕阴笑。笑色阴沉略微寒凉,完全和他的尚且幼稚年纪不符,也让得他本就不正气的神态更多几分邪气。
“证据是要找的。”
“怎么找?”
“找账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