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
“恩,活了。”
“……”
虽然,转折之前夏寻已在字里行间做去铺垫与提示,但峰回路转的幅度实在太大,以至于一下子就把墨闲给说恍惚了。他默默地沉思好久一阵,回忆着故事的起伏,琢磨去几处曾被他疏忽的关键。而夏寻也没继续往下说去,似乎有意想让墨闲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故事的要害想明白,好接下来说明什么。
白马睡得很沉,虽然火堆已经熄去许久,但凉意也没能把它从美梦中唤醒。远处的槐树林不时有妖异的光斑在闪烁着,应该是某种动物的眼睛在紧盯着,就像鬼火在飘忽。
阴森森的潮雾,把黑夜濡染成蒙蒙一片,由远看去,夏寻与墨闲就像正站在那只漂泊在海里的渔船上,正一点点地朝着浓雾的深处,划去…
“大副中的不是豚鱼之毒。”
过了好久,墨闲忽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句话来。
夏寻却并不显得惊讶,他平淡地问道:“为何不是?”
“人死不能复活。”墨闲肯定道。
“但他确实活了。”夏寻道。
“那他中的便不是豚鱼之毒。”
“但郎中说是。”
“郎中在撒谎。”
夏寻玩味一笑:“但他确实死了。”
墨闲转脸看着夏寻,冷道:“生死人白骨,医术。死人白骨生,鬼术。”
“……”
连番速语对话,起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话到这里,夏寻默默点头,却没再正面给墨闲一个说法。而是,看着峡谷的那头的山林,继续把故事往下说去。
“大副确实活了。
就在火手为他重新盖上红布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从祭台上坐了身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傻咯,但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刚挺尸的大副就疯了…
疯狂,没有理智。
他就像是一具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尸,死白的脸皮下,两眼通红,透露着极度的疯狂。他发疯似地把火手强行拽上祭台,然后用他那张已经开始腐烂的嘴巴,向火手的脖根子狠狠咬了下去。当时,火手和其他人一样,都已经被吓没魂,外加上诈尸之后的大副,腕力变得出奇的大,火手根本就没办法挣脱。以至于,他就像一根*子被大副压在祭台上疯狂地撕咬,拼命地呼喊。鲜血喷张,寒风颊背…尸臭的味道宛如地沟里的腐肉,布满红猩猩的蛔虫,正在蠕动。没有几个呼吸,待到大伙回过神来,合力把火手从大副手下夺回来时,火手的脖子就只剩下一根骨头连接着脑袋…
火手被大副活生生咬死。
而真正的灾难,却才刚开始…
咬死火手以后,大副彻底变得疯狂。他跳下祭台,冲入人群,逮人就咬,活像一头野兽与恶魔的结合,力大无穷并且没有弱点。面对三四个大汉围攻,他随手就能给掀翻。刀剑刺入他身上任何部位,甚至都不能给他造成丝毫伤害。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没有灵魂。他仿佛真的成了一头野兽。一头被恶灵附体,眼里只剩下疯狂杀戮的野兽…”
听到这里,墨闲似乎听出夏寻讲这个故事的原因了,但墨闲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夏寻应该也留意到了这点,稍稍把话风变得有些感慨,像吟诗一般,继续言道:
“腐烂的口腔浸泡着鲜血,散发恶臭的蛔虫隐藏在糙皮下,狰狞的面孔开始塞满獠牙,手指长出硬爪。冰冷的刀,沸腾的血,猩红的眼睛,惊恐的面容。一个疯狂的人造就了一个疯狂的夜晚,然后,把所有人都变得和他一样疯狂。
最终,大副愈发疯狂连连伤人,众人联手都没能把他拿下,眼看着就要再次闹出人命,渔头才被迫出手。面对昔日兄弟,渔头仅仅只出了一刀,一刀砍下了大副的脑袋,随手装到酒缸子里。没了脑袋的大副,自然就死绝了。看着那副无头残尸,硬邦邦地倒在地上,船上的人才勉强松去了一口气。而渔头也没对大副的事情做更多的深究与解释,只是安排几个苦力,把船上的所有尸首都丢到海里去。便独自拿着酒缸和砍刀,走回住处。
猜忌必然会有,毕竟前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恐怖的气氛已然混合了危险弥漫空气,每个人心里多少都会产生些恐惧。只是,这种恐惧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却被扭曲成了极度的恐慌…
隔日夜晚,又有人疯了。
而且一疯就疯了五个,一个更夫,两个杖手,两个苦力。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不约而同,突然疯了。和大副的状况一样,他们的眼睛都变成了猩红色,嘴巴长出獠牙,手指长出硬爪,身上周遭由内而外散发着腐肉的恶臭,见人就咬。由于事发突然,而且事发地点分散,加之船上人员毫无准备,猝不及防。发疯的五个人就好像五头饿狼冲进羊圈,在几乎毫无抵抗的羊群中,迅速且残暴地展开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随第一声惨叫起,嘶吼、呐喊、绝望、愤怒,各种歇斯底里的声音,便成为了今夜渔船的主旋律。在黑暗无边中迷失方向,真相逐渐揭晓,却依旧被掩盖。当深夜降临,隐藏在阴影里的那个人,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但他依旧选择藏着。
因为…
他算漏了,渔头的刀。
一个人,一把刀,一壶酒,渔头从船至船尾走上一遭,便斩下了五个人头,轻轻松松便将一切呱噪重归于沉寂。
只不过…
他还是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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