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嬷嬷一惊,“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弘毓在皇子中排行第七,赵弘琰在皇女中排行第四,今上的七子四女,活到现在的只有七个,大皇女赵弘霜、三皇女赵弘语,二皇子赵弘申,三皇子赵弘旻,四皇子赵弘冲和六皇子赵弘启,再加上赵弘毓兄妹,恰好是七个,其中现在在宫中最有权势的无非就是有生母为靠山的赵弘语,以及珍妃之子赵弘旻。
“今日里我见了三皇姐,再过几天就是大皇姐的生辰了,我去和皇姐商讨送寿礼的事,皇姐似乎心情颇好,就想留我吃晚饭。”赵弘琰在宫中的皇子皇女中年纪最小,生母卑微,兄长痴傻,资质低下,赵弘语却也愿意与她亲近一些向赵申屠表示她友爱妹妹的善良之心,“父皇傍晚的时候勃然大怒,消息传到皇后娘娘那里的时候,恰好我还没走,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先带着哥哥出宫避一避,我稍稍打听一些消息,回头就赶来。“
嬷嬷犹豫了一下,才叹了口气,“殿下你也要小心些。”
“我省得。”赵弘琰点点头。
她知道,这几年父皇愈加喜怒无常,宫中的兄弟姐妹谁也不敢惹他,日子过得着实不大舒坦,原因她也知道一些,多半是为了那个任性叛逆的“哥哥”。对于赵申屠在外还有个儿子的事,在宫中根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哪怕赵弘琰年纪还小,却也听说过这位的“丰功伟绩”。
说句实话,赵弘琰都有些佩服他了,哪怕是身为嫡女的赵弘语,都绝不敢与她那位脾气不好的父皇这样对着干。
不听话也就算了,偶尔有信回来,经常将父皇气得仰倒,宫中偶尔悄悄说起来,大家都是带着笑的,只说竟然有人能制得住父皇了,真是奇迹。
赵弘琰读过的书已经足以堆满一整个书房了,她早熟聪慧,也能从其中看出更多东西。她那位父皇,本来是凉薄的性子,哪个子女都不见他多上心,自己身为幺女,却也没能得他几分怜惜,他对于后宫更是不大热情,虽也有这么些个女人,端看她的母亲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十年前是选侍,到现在还是选侍,就知道他的性情。想起宫人们八卦的时候说过昔日那位王贵妃多么得宠,几乎敢和皇后叫板呢,她那位父皇有多少日都歇在王贵妃那里——直到王贵妃死的时候,他对她的死没有半分伤心,想来就叫人心寒不已。
可这样一位令她绝对生不出孺慕之心的父亲,却绝对不能说不是一位好君王。
他在位的时间也不短了,或许就因为这份凉薄,还有丝毫不会感情用事的冷静,国事在他手里都能得到相当理智且客观地处理,若非有过人的能力,他也坐不上现在的位置。那些跟着他日头久了的大臣,也不敢有什么恃宠而骄的心思,反正这位帝王,从不会真正“宠信”哪个大臣,他只看谁能帮他做事做得好,只看能力,不讲感情。
大殷这么多年来稳定繁荣,四海升平,赵申屠的功劳还是很大的。不仅如此,赵弘琰还知道,几年前赵家差点就乱了起来,但被她那位父皇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她那可怜的五哥便是那场乱事的牺牲品。这么一想,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同样是被针对,五哥被当做了弃子,那位却巴巴地被远远送走,可见在父皇的心里,那个从来没在宫里长大的“哥哥”,反倒在父皇心中异常重要。
“这还真是另辟蹊径,”赵弘琰轻轻说,“哪怕是这种被惹怒气坏的情绪,到底也是一种感情,总比冷漠要好得多了。”
她说的自然是叶无莺。
可惜啊,这个方法只有他能用,他们这些在宫里长大的皇子皇女一个都用不得,除非不想活了。
她说要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真的,第二天一早,嬷嬷带着赵弘毓去了庄子,赵弘琰就又去找了赵弘语。
她去的时候,赵弘语正在发脾气,等到出来见客的时候,就又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皇女气派。
“妹妹来了。”她微笑着说,“昨日里本要留你吃饭,哪知道又出了事,不如今天留下,同我一道用午饭吧。”
赵弘琰略带歉意地说,“因着昨日里与皇姐你说好了要选寿礼给大皇姐,结果不曾说完,今日才又来打扰。我那哥哥一早吵着要去庄子,嬷嬷已经带着他去了,我回头也要去看看哩,免得哥哥又惹出什么事来,倒是不好留在宫里与皇姐用饭了。”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赵弘语心情不好,留她吃饭纯属客套,她要是真答应了,保准惹赵弘语不高兴。
果然,一听她这样说,赵弘语略带同情地点点头,“你那哥哥,唉。”想到赵弘琰还得为她那傻子哥哥操心,赵弘语看她稍稍顺眼了些。
两人就昨天没说完的话题讨论了一会儿,赵弘琰就看到一个宫人匆匆走过来,凑到赵弘语的耳边说话。
因着赵弘琰平日在宫里根本就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年纪又小,常常为人忽略,她们根本没有太顾忌她,哪怕是说着悄悄话,仍然被她听到了只言片语。
“……出了这事儿,怕是那位要回来了……”
这会儿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赵弘语犹豫了一下,有话要交代给心腹,赵弘琰十分知机地告退了。
出了大门,她想着,到底是谁要回来了呢?想着想着忽然就打了个哆嗦。
看来,是她那位哥哥要回来了……吧?
这算是个大消息,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甚至连父皇也惊动到了。要知道,父皇之前连发那么多信出去催他回来,都犹如石沉大海,怎么会现在定然回来呢。
这事更加不难打听,因为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在宫里甚至没多少人关心,如果不是事关叶无莺,怕是都传不到宫里来。
乡下小地方一个小世家根本没人注意的老头儿死了,谁会关心?
然而,那老头,是叶无莺名义上的亲祖父,叶家叶慎之。不过宫里人都知道,他是叶无莺的外祖父。
之所以说他肯定会回来,是因为这位叶老爷子不是正常死亡,而是横死的,甚至死得极惨,哪怕叶无莺和他情感淡泊,但也是他的至亲之一,于孝道上他就不能不回来。
赵弘琰却忽然打了个哆嗦,她忽然觉得,这件事的结果郭旭根本不会如那些人所预料。
父皇既然为这件事大怒,说明绝不是父皇的手笔,而且他那样看重那一位,恐怕也与他的母亲有关,绝不会有意伤害她的父亲。不知道是谁做出的这事儿,怕都要为此后悔不迭。
但这不是重点,那一位要回来了。赵弘琰皱着眉看向窗外的乌云,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要下雨了呢。”
身旁的宫人不知她为何生出这样的感叹,“是的,殿下,去庄园的时候要多带几把雨具吗?”
赵弘琰很快就回过头来,“多收拾几件衣服,我要在庄园多住一阵子。”
“啊?”宫人有些莫名其妙。
“回头我去和母亲说一声,让她去和皇后娘娘打个招呼,就说病了,想去庄园上修养。”
这宫人是深得赵弘琰信任的老宫人,见小主子这样镇重其事,却不敢将她当做寻常孩童看待,匆匆去给她收拾衣服去了。
赵弘琰决定立刻避走庄园的时候,远在兰卡的叶无莺还没收到消息,只想着当天就要拿下布里廷的王都。昨夜里他打得很尽兴,安斯洛也颇有收获,但到底没能如顾轻锋他们的意愿,与叶无莺打过一架之后,他着实没有太多的精力了,再与顾轻锋他们交手难免就显得有些敷衍。
有安斯洛的存在,叶无莺答应留住那国王一条性命,但是失去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对此安斯洛倒是不在意,反正他那位无能的侄子早就应该退位让贤了。
然后,他就心中一动,立刻反应过来司卿在联络他。
这种时候?
这并不是司卿每天找他说话的时间,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叶无莺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夜与安斯洛交过手之后,他按部就班,距离圣者只有一步之遥,端看什么时候能踏过去,这会儿对于天机已经有了一点感应能力。
“什么事?”
那边司卿沉默了一会儿,才干脆利落地说,“你的祖父死了。”
“谁?”
“你的祖父叶慎之。”
众人忽然齐刷刷地朝叶无莺看去,只因他一瞬间变得十分可怕,可怕到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颤栗。
不管背后是谁,他都预估错了,叶慎之对于叶无莺来说,从来不是无关紧要的亲人,关于他的消息根本不需要用孝道来压他,让他不得不返还大殷。
他会回去,不论是谁伤害了叶慎之,都只有一个结局——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