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失礼的穿着。
谢玉挑起眉,显然是想起了那些个关于“食人族”的传闻。
然而,面前这少年眉目青涩稚嫩,一双眼睛明澈干净,倒全然没有外面那些个小小年纪就很是世故的孩子那样成熟。
叶无莺瞧着阿泽熟悉又陌生的脸,想起记忆中永远不会模糊的他死去的模样,忽然就有一种冲动——
“你是要到外面去吗?”
阿泽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我阿爸和阿妈都死了,听说我阿妈的阿爸住在外面,我想去找他,但是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他笨拙又缓慢地说,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
叶无莺知道阿泽的身世,他的母亲曾是个猎户的女儿,在赫凤山中迷了路,遇到了他的父亲,偏生出了感情,便留在了他父亲的那个部落,生下了阿泽,他的官话也是他母亲教的。
阿泽的身世乏善可陈,就好比他这个人简单到一眼就可以看透。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那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执着。
不知为何,叶无莺的眼睛有些酸,心也有些酸,上辈子,阿泽就是为他死的,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叶无莺救过他帮过他对他好,他就愿意为叶无莺拼了命去。
他想着,这辈子不过是这一面的缘分,往后阿泽平平安安地在官学里长大,按着他的梦想往后找一份好工作,有肉吃有酒喝,再娶一门好媳妇,如此喜乐安康地过一辈子,远比上辈子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还常常走在生死边缘要好得多。
所以,叶无莺叹了口气,“我们帮你疗了伤,你就先回家去吧,到了明年再去官学。”
“什么官学?”阿泽奇怪地问。
叶无莺一愣,“你不曾碰到过一个……大概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阿泽摇了摇头。
叶无莺暗道一声不好,看来这辈子的变化,使得阿泽根本就不曾碰到过王临初,于是那份推荐信也是拿不到了!若是不能接受系统的学习,完全浪费了阿泽真正天六品木灵根的资质!
可是,他又不是王临初,叶家管着这一块的是叶慎敏,他这几年与叶无暇姐弟关系极其糟糕,叶慎敏自然也不像上辈子那样装模作样地对他好,他倒是可以求助叶宝山,但一个平民怎会放在叶宝山眼中,只怕他一走,阿泽就是另一个霍如山。
甚至,阿泽还没有霍如山聪明。
谢家没有举荐的资格,顾家倒是可以,但也有问题,顾轻锋同顾家其他人的感情并不大好,若她也去了京城,恐怕阿泽的处境一样糟糕。
叶无莺一点都不想去找王临初,更何况,以她变态的心性,若是自己当真因为这事去找她,她很可能对阿泽生出好奇心,到时候指不定生出什么他不愿见的结果来。
思来想去,居然并没有一个周全的法子。
这时候,阿泽终于看到被拍死的鹄鹄雀,抬头真诚地对叶无莺说,“多谢你救了我。”
“这不算什么。”叶无莺勉强笑了笑,还在思索着到底怎么做才好。
这还是重生之后第一次,叶无莺觉得自己在这博望城结下的仇人太多了一些,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好像都扛不住他拉下的仇恨值。
“你既然不知道你阿妈的阿爸住在哪里,到底要怎么找人?”
男孩儿诚实地摇了摇头,然后说:“去找他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以叶无莺对他的了解,瞅了一眼那被拍死的鹄鹄雀,“你是说——”
“阿妈说过,有恩不能欠着,必要报了方才安心。”阿泽认真地说。
叶无莺:“……”他就知道!
谢玉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难道你要跟着我们报恩吗?”
“是啊。”
连顾轻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面前这男孩儿的话里真是一团稚气,“我们不需要你报恩,也不必跟着我们,先回家去吧,你伤得很重,怕是要修养几个月才能好。”
阿泽却满不在乎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不用几个月,三天便差不多了。”
叶无莺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是啊,旁人需要三个月恢复的伤势,阿泽确实只需要三个月,他只是天六品的木灵根,这资质不算太好,但是,他不是寻常大殷人,有一半瓦罗族萨满的血脉。瓦罗族事实上与西北蛮族的一支是近亲,部落之中一样有族长和萨满。
这也是他在族中待不下去了的原因,每个瓦罗族只能有一名萨满,他是萨满的儿子,偏偏母亲是异族人,因此不能继承萨满的位置,萨满本是代代相传的,若是前任萨满没有子女,便要在族中另寻继承人。
阿泽的身份得不到承认,新的萨满继位,他就必须离开部族。
“那如果你报不成恩,就要一直跟着我们吗?”叶无莺问。
阿泽理所当然:“是啊。”
谢玉哭笑不得,“这还真是被赖上了,喂喂,你的实力还不如我们,跟着我们到底是报恩还是我们保护你啊?”
阿泽一愣,仿佛这才考虑到这个问题。
叶无莺已经连气都不想叹了。
他知道阿泽很简单,尤其他这会儿还不满十岁,那是真的犹如一张白纸一样什么都不懂,只有他那母亲教他的些许知识,处理起事来难免直接粗暴不转弯,除了强大的生存能力之外,他的智商还未发展完全,情商更是完全负数。
“你叫什么?”
“阿泽。”这是母亲给他起的汉人名字,他很喜欢。
叶无莺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罢了,从今天起,你还是跟着我吧。”
至少此生,我不会再让你那样冤屈可怜得死于非命。
当沙漏恰好到最后一颗沙子也漏下,七天期满,叶无莺三人毫发无伤地走出了赫凤山,甚至衣着整齐精神饱满,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换上了叶无莺给他的蓝色毛衣,因为太大直接在腰间一扎,再加上那剪掉半截,显得肥大宽松的羊毛裤,虽说瞧着有些不伦不类,总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是异族人了。
不少师者还以为那只是个跟着他出来的普通学子,压根儿没太在意,反正学子太多,师者也不是个个都能认全。
“差一点儿就迟到了呢,无莺堂弟。”叶无燮看着叶无莺只提着个瞧着轻飘飘的袋子,又高兴起来,他们三人一人一袋,拿回来的战利品着实不少。
之所以有专门的猎人愿意去猎杀凶兽,自然是因为凶兽的价值高,而这个价值,多半体现在某样特殊器官上,比如鹄鹄雀的独角。
官学对这场测试的要求,就是以这种信物来计分。
叶无燮的队伍正在计分,瞧着唰唰涨上去的分数,他自然有些洋洋得意,只以为叶无莺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而收获极少,毕竟有眼睛的都看得到,谢玉和顾轻锋都是空手,他们整个小队,只有叶无莺手上那一个小袋子。
而这时候,叶无莺直接走上前去,将手中布袋里的东西直接倒在了前方师者摆开的桌子上,而桌后正是带着微笑的胡若清。“咚咚”几声沉闷的声响让大家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去,真想不到那瞧着寻常的灰色布袋里装着的东西竟然如此沉重。
刚刚看清那堆不算多的信物,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吃过猪肉好歹都见过猪跑,杀不了碧水灵蟒和雪月狼,他们也清楚那是什么凶兽,甚至有学子与他们遭遇狼狈逃跑。
众人心中连道不知道多少声“卧槽”,因为那是一堆碧水灵蟒的毒牙和雪月狼的晶魄!
再不用具体计分了,这一堆,大抵是第二名队伍的数十倍分值,还有啥好计的呢?
这种碾压什么的……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