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他并不知道,这一次中的刀子有多狠,伤口有多深。”杜士仪自信地一笑,一字一句地说,“这一次的伤口,是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地方,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刀子还在伤口上没有拔下来,甚至于他一动弹就会再次流血。所以,他越是反击,我就越是高兴。怕就怕他就此龟缩不出,那我反而要头疼了!阿姊,你回去之后,就可以照着之前我们商议的做了,我很快就会来帮你的忙!”
“十九郎……”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固安公主很想紧紧握住杜士仪的手,以表心头感激,可此时此刻,她只能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姊等着你和幼娘一同来!”
“师傅,师傅,玉奴真的要一直留在玉真观么?”
进屋之后,当玉奴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时,杜士仪先是一愣,心中不禁有些歉然。他招手把玉奴叫到了自己跟前,摩挲着她那细软浓密的头发,这才歉意说道:“这次都是师傅对不起你。要不是师傅派人把你从蜀中接到长安,也不至于让别人知道我还有你这么个弟子,更不至于让人打起你的主意。”
“不不不,这怎么能怪师傅?”玉奴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似的,复又鼓起勇气说,“师傅带我到玉真观之前那天,阿姊眼睛肿肿的,我问她,她却只是摇头,后来被我问得急了,就说对不住我,说了些我不太明白的话……师傅,我只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好,什么对不起的话不要再说了,玉奴听着心里难受,无上真师父和无上道师伯也都对我很好!”
口中这么说,但想到要一直呆在玉真观,玉奴不知不觉停住了话头,眼圈微微一红。见此情景,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同时想到自己也这么大时的情景。那会儿还是祖母武后君临天下的时代,她们固然贵为金枝玉叶,但也是飘零如草,战战兢兢,寄人篱下四个字绝不是虚言!
玉真公主本是爱屋及乌,又喜欢玉奴的聪慧善音律,此刻就笑道:“太真,又不是让你一直留在我这儿。你在玉真观先呆几个月,等到风头过去,我自然会吩咐人带你回蜀中探望你阿爷,但时间不能太长。你和你师娘不一样,要是老不在长安,那可还会有人找你麻烦!”
“嗯,谢谢无上真师父!”
玉奴区别性的称呼让玉真公主好一阵胸闷,可无儿无女的她面对玉奴,竟有一种真的多了个女儿的感觉,心里也渐渐明白,金仙公主缘何会对王容那般亲近爱护,这本是天性。往日那些来往门下的千金贵女之所以难能激起她的保护欲,是因为她打心眼里就没有把她们当成是需要保护的人,那些出身达官显贵世家大族的女郎们,在成长的同时就学会了斗心计,在识字的同时就知道怎么表现自己,怎么陷害别人,远不如玉奴来得单纯。
幼子赐婚邠王的孙女,霍国夫人李氏长舒一口气,虢国夫人郭氏咬碎了银牙,但对于王毛仲来说,这出乎意料之举却让他着实有些后背出汗。然而,眼见得之后每逢饮宴天子依旧会叫上自己,平素面上丝毫没有带出半点异样来,他方才渐渐平定了下来,却不敢再贸贸然对杜士仪出手,就连妻子和长子那里都下了严正告诫。提心吊胆好几天之后,他便探听到了一个消息——杜士仪竟然曾经对天子举荐过出为魏州刺史的宇文融!
几乎毫不犹豫的,他立时命人将此消息散布了开去。
尽管去岁年初,李隆基一下子令张说致仕,将崔隐甫免官,把宇文融罢为魏州刺史,但平心而论,他自然知道这三个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因此,过了正月,他便复张说为集贤殿学士,又罢李朝隐为太常卿,把崔隐甫召还为御史大夫,而后命宇文融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
在之前各打五十大板之后,又将双方的当事者全都重新启用,李隆基这种玩得炉火纯青的帝王心术不禁让杜士仪叹为观止。
张说的尘封一年再次启用,并没有让朝中高官有太大的反应。经过之前的入狱罢相而后又勒令致仕,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文坛名宿已经苍老不复当年风光。但是,宇文融就不同了。即便李元纮和杜暹怎样针锋相对,可他们对宇文融的忌惮却是一样的。尤其是出任过户部侍郎的李元纮,对于宇文融这位人称户部计相的同僚印象深刻。如今身为宰相的他不怕杜暹,却极其忌讳宇文融的再度蹿升。
所以,当他得知,杜士仪竟然曾经对天子举荐过宇文融主持救灾事宜的时候,他自然为之遽然色变。